那个当年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男人此刻已经瘦了一圈下来,眼眶深陷,脸上还有泪痕没有被擦过,口水沿着嘴角往下滴,半点看不出来曾经的凶蛮。
只是短短的三年,他就从一个中气十足的壮年男子变成了一个命不久矣的老人。
时清薏隔着薄薄的窗户看着里面的对比,突然问了一句:“一年前的煤气中毒,真的是意外吗?”
装死很久的系统沉默了又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不信她?”
时清薏:“……”
系统探头:“你开始觉得反派不对了?”
“不对什么?肝硬化跟她有关吗?”女人稍稍抬眼,眼神没有什么感情,她拿自己的右手轻轻碰了碰玻璃,冰冰凉凉,没有一丝温度。
姜知意出来的时候没看见人,只看见一片空旷,心里下意识的一窒,指甲一寸一寸掐进了手心里,时清薏不在,她会去哪儿呢?她是不是想离开自己?
越来越多恐怖不安的猜测涌出来前走廊里已经走过来了一个人,时清薏拎着豆浆和小米粥走过来,神色有点惊讶:“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样?我怕你饿了出去买了一点吃的,吃一口吗?”
姜知意不说话,伸手去拉她脸色很不好看,时清薏就任由她牵着,一路牵出了医院上了车。
一直坐轮椅对于腰背的伤害很大,上车的时候时清薏抱她上去,她很瘦抱起来不算困难,姜知意环住她的肩膀,闷闷的说话。
“你下次去哪里要跟我说,不要不说一声就走了 。”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我会害怕,然后忍不住让你跑不了。
“可你当时在里面,我也说不了啊。”这个理由如此正常毫无破绽,姜知意一下子哑了火,松开了手。
“我以后去哪里都会跟你说的。”小可怜不高兴,时清薏叹了口气,“保证完了,吃点东西吧。”
豆浆喂到她嘴边,某人偷偷看着她,假装矜持的接过豆浆,顺便接过了她的手。
这天夜里姜知意还是做了噩梦,梦境光怪陆离,梦里是没有尽头的黑夜和大雨,有人在雨里朝着她走过来,熏人的酒气和棍棒一起在背后追赶她,她一个人跑了很久很久,哭喊着,奔逃着,有人把她拉出泥沼,从阳光里伸出一只手来。
她企图伸手过去拉住,身后传来哭哭啼啼的声音,姜知晴抱着一个布娃娃一边哭一边哄,对她喊:“姐,你要去哪里?你不回家吗?跟我回家吧……”
她从噩梦中猝然惊醒,嘴里咬着时清薏的手指,鼻尖有隐约的铁锈味。
以前做噩梦的时候老是喜欢咬自己脸颊两边的肉,时清薏就会伸手让她咬着,她心疼时清薏后来就戒掉了这个习惯。
至于后来复发——
食指被咬出印痕,宽松的睡衣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隐约有着红痕,姜知意瞳孔微缩,掀开发现是早上被自己硬生生掐出来的痕迹。
“疼吗?”她握住那只手,碰了一下那处伤痕,时清薏只是躲开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硬生生把她的胳膊掐紫了。
“不疼。”时清薏摇摇头,凑过去擦她额头的冷汗:“又做噩梦了吗?”
女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窝进了她的怀里,搂住了她的腰。
她不想说时清薏不逼她,床边的手机响了一下。
时清薏拿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久违的名字。
——母亲。
姜知意跟着探头,时清薏却摁灭了屏幕。
第48章 卑微偏执学霸
她不让自己看, 姜知意也不强求,一直等到时清薏睡着了,她依然在亲吻时清薏的手指, 在寂静的黑暗里轻声说着对不起。
姜知意管控时清薏到了严密且病态的地步, 不是自己陪同基本不让她出门,阻绝了她一切的社交,每次时清薏不情愿就撒娇攻势。
“清薏, 陪着我不好吗?”
只是想出去吃碗面的时清薏在某人可怜兮兮的目光下果断加钱点了外卖。
十一月的时候高中班级群传来消息,邓斯思要结婚了。
她辍学以后过的不算太好,摆脱宋知明以后去外地工作,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回来的时候牵着另一个人的手。
烫金的请帖放在群里, 时清薏看了一眼, 对方是个看起来老实平凡的男人, 跟宋知明的文质彬彬完全不一样,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傻气。
自从自家别墅里住进了一只金丝雀, 姜总越来越喜欢把工作带回家做,家里比公司舒适,至少不用穿一身正装一坐一天。
时清薏窝在沙发上玩手机,微卷的长发随意披在肩上,姜知意看的有些出神, 继而很温柔的跟她说话:“确实是个好消息,宋知明会知道这个好消息的。”
或许在前途和爱情上宋知明选择了前途,可若是说他真的不喜欢邓斯思也不可能, 如果不喜欢就不会大年夜求和不成喝酒发疯。
他一生牢狱,他喜欢的女孩子要嫁予他人,多好的结局, 怎么能不让他看看呢?
她一直都是这么记仇,报复也从来不曾停歇,顾川景的公司马上就要破产,而后背负上巨额的债务,事业上过的不如意,爱情也并不好。
医院里传来消息,姜知晴伤及子宫,一辈子无法生育,她的父亲也下了病危通知,一连串的打击让她精神失常。
她疯了。
这些消息姜知意都捂着没有告诉时清薏,她的金丝雀安安静静的呆在她身边就很好,不用去管外面的腥风血雨,她对所有人都可以杀伐果断,自然不需要她的心上人再操任何心。
她放下工作过去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发尾,时清薏回头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邓斯思结婚的那一天姜知意和时清薏过去看了一眼,在县城里面办的酒席,外面绑着许多颜色鲜艳的气球,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时清薏推着人走在湿润的小径上散步,半途时姜知意接了个电话要赶去公司,走的时候仰起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时清薏了然的低头,某人在她在脸颊旁边亲了一下,又理了理她的发梢。
“司机还在等着,天气预报说下午要下雨,今天早点回去,要记得加衣服,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我早点开完会回来陪你看电影。”
她嘱咐的事无巨细,时清薏一一答应了才摇上车窗放心离开。
答应是一回事听话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时清薏没直接回去,而且打车去了另一个地方。
小县城里有一家低调的咖啡厅,下雨天生意不太好的样子,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精致的女人。
四十多岁的年纪看着也只是三十出头的模样,眉眼镌刻着刻在骨子里的端庄和温柔,又隐隐与时清薏有些相似。
看见时清薏走进来招了招手,微微一笑:“小薏过来啊。”
时清薏有一瞬晃神,就好像还是很多年前,她很小的时候母亲每一次放学接她回家。
一晃眼就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她跟她的母亲已经很久没有见面,再次相见的时候有些尴尬和无措,温热的咖啡捧在掌心里,微微发苦,对面的女人给她添了一勺糖。
“我记得你小时候就不喜欢喝苦的,三年前我跟你柳阿姨在国外度假,错过了你的事,回国的时候你爸就已经把你送走了,”她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杯壁,苦笑了一下,“你也知道,他不愿意让我见你。”
时清薏一口一口的喝着咖啡,很久才问:“所以现在找我是有什么事?”
她们之间的气氛陌生又疏离,时母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小薏,你现在过的还好吗?”
咖啡厅外面种着一排排的梧桐,巨大的叶子兜住绵密的小雨,时清薏看着司机把车停在过道上,似乎很是着急的在给谁打着电话。
“我过的好不好,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这话说出来莫名的嘲讽,说完就起身离开,司机电话打到一半就见那人已经走了回来,他卡壳了一下,讪讪的把电话挂断了。
女人追出来几步,在小雨里站着,似乎张嘴说了些什么又似乎什么话都没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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