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地大都没他儿子娶妻大。
管家踟蹰地候在那,刚起了离去之念,郑泰之百忙之中抬起头:“你说谁来拜见?”
鱼嬷嬷等在郑家门外耐着好性等了半刻钟,门子看她大有门不开就赖在这不走的打算,劝道:“快走罢,家主不会见你的。”
话音落地,郑家侧门打开。
鱼嬷嬷瞅了眼侧门,又瞅瞅正门,心坎里窝着火气,面上平静,对敞开的小门视若无睹。
“欸?你这人,门开了还要我们请你进来?”
鱼嬷嬷看那门子一眼,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摸出一张有些年岁的借据。
泛黄的纸张做了专门的处理,纸面表层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保护膜。
借据在风中晃了一晃。
“你去告诉郑家主,陆家不是来催债的,是来给家主送钱的。”
送钱?
宰相门前七品官,说的恰恰是高官门下,当下人的作威作福仗着主人家的威风门缝里看人。
听到“送钱”,门子乐呵呵眉眼温顺下来。
财神上门送钱,哪有拒绝之理?
凤城陆家掌管天下经济命脉,是正儿八经的无冕之王,祖祖辈辈敛财有道,遂在世间有了“陆地财神”之美誉。
时人多迷信,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传话的人声音落地,书房内郑泰之拧着眉头吩咐管家:“开正门。”
得罪了陆家是会影响财运的。
他也想看看,陆地财神是怎么个送钱法?
正门开启,余光瞥见门前刻着书箱砚台的一对石鼓,鱼嬷嬷轻嗤一声,昂首挺胸进了郑家府邸。
所谓高门,不过膏粱,一代不如一代。
“见过郑家主,我家老夫人有笔买卖想和郑家做。”
……
桃禛偷得半日闲,赶在午时前回家。
人到家门口,率先被排成长河的一抬抬箱子震住。
管家忙得焦头烂额:没见过这样送礼的,这哪是送礼啊,说是下聘都绰绰有余了。
长长的礼单拿在手,礼单太长垂落地面,府里老太君忙着心疼孙女,夫人不爱管乱七八糟的事,有一个妙姨娘,但妙姨娘那身份哪是上得台面的?
抬头看见家主一步步走来,管家情绪激动,仿佛看见救星。
桃禛乃桃家一家之主,经过他手的珍玩玉器数不胜数,但能一下子送出几十抬箱子的,就是他也得掂量掂量。
莫非是哪家招呼都不打来下聘了?
他存了思虑。
管家不容他问,几句话把事情讲明白。
“陆家?你说是凤城陆家?”
“是啊。”
陆地财神的那个陆,天底下最财大气粗的财神爷。
管家捧着礼单给他看。
约二尺七寸的烫金礼单入了桃禛的手,哪怕他自视过高一向不喜与商户打交道,心底还是忍不住道了声“富有”。
财能生财,运能养运,牵一发而动全身。动陆家根基便是动大周朝财运根基,这也是世家奈何陆家不得的关键。
桃禛羡慕嫉妒好半晌,一脸疑惑:“这是?”
“见面礼。”
说出这话管家觉得荒唐极了。
有钱也不该是这种花法啊,财神的钱也不会是大风刮来的。
回话的深觉荒唐,听这话的更觉荒谬。
难为桃禛都往聘礼这方面想了,结果是“见面礼”?
“礼不能收,退回去。”
“退不回去。”
“怎就退不回去?”
“家主……”
管家为难道:“您忘了那是哪个‘陆’了?退‘财神’送上门的财,几年之内财运都会受挫,这……轻忽不得啊。”
明明是发了一笔大财,却像是吃了闷亏。
陆家敛财有道,散财亦有道,古语说得好: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又有俗语言: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桃禛沉了脸:“送礼的还说什么没有?”
“说了。陆家来人要奴转告家主,说这只是见面礼,一点诚意不足挂齿,往后陆桃两家还会打交道,省不了要来往。”
“见面礼?谁和谁见面的礼?”桃禛越想这事越觉蹊跷:“夫人呢?”
“夫人在焚琴院栽花……”
桃禛抬腿就走。
管家在后头喊:“家主,这礼——”
“留着!”
退不能退,不留着难道要坏了今后几年财运?
桃禛揣着一肚子闷气往焚琴院走。
有事崔夫人,无事妙姨娘。
他与崔玥毫无男女之情,说简单些是合作关系。
崔玥的胸襟谋略眼力见识妙姨娘比不得。妙姨娘的温柔小意,放在崔玥这儿想都不能想。
“夫人呢?”
“夫人栽好花回琴室歇息了。”
琴室。
往常崔玥心乱的时候就会来这地方坐一坐,不弹琴,只是看看琴谱,打开窗子吹吹风。
桃禛去时赶上她掩好半扇窗。
“夫人。”
崔玥头也不回。
“这是今日陆家派人送来的礼单,你看一看。”
说到正事,崔玥转身。
长到夸张的礼单折叠好颇有些厚度,崔玥展开看了足足半刻钟,神色微变:“凤城陆家?”
“可不是。”桃禛很满意她的惊诧,略带埋怨道:“除了她家还有哪家有这等手笔。”
他将陆老夫人要婢子转达的话说给崔玥听。
“这礼是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咱家与陆家素无往来……”
“素无往来?”
要她记得没错,桃家祖上也欠了陆家好大一笔钱财。
被人揭短,桃禛脸面挂不住:“你说陆家有何图谋?”
崔玥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陆,凤城陆家的陆,陆家散财有道是不错,却不会无故挥霍钱财。与她家甜果果一夜风流的小女郎,不也是姓陆?
“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在她这得不到答案,桃禛呆着无趣,他走后,崔玥望着礼单若有所思。
出手豪绰,陆小财神是看上她家女儿了?。
“大小姐今日有没有去祠堂?”
“两刻钟前去的,开始老夫人不愿大小姐去,后来碍于家主令,这才松了口。”
桃禛冷笑:“不必跟着了。”
“是,家主。”
他快步来到祠堂,在祠堂门前郑重整敛仪容,恢复平静后方才入内。
桃家世世代代的先人们,排成一排排灵位沉默肃穆地凝视跪在下方不知多少代的小辈。
桃鸢跪在蒲团安静想心事。
昏黄的烛火下背影无声诉着婉约。
观她周身气息倒比平时柔和不少,如冰如雪的孤寒融化成初春乍开的花儿。
桃禛站在门口盯着她的身影许久,狠心迈进门。
“列祖列宗在上,我问你,你与凤城陆家有何牵连?”
桃鸢昨夜被他彻底伤透心,于是乍开的花儿消失不见,眼底重新凝着冷霜:“凤城姓陆的我只认识一个。”
“哪个?”
“陆漾。”
桃禛呼吸一窒:“怎么认识的?”
听到“陆漾”这名讳,他反应甚大,桃鸢跪得腿酸,担心伤了腹内胎儿,问:“我能起来吗?”
说着不容人喊起,自己提着裙摆起身,不仅起身,还明晃晃寻了个干净地儿坐下。
桃禛方要斥她在祖宗面前无状,思及昨夜放出的狠话,到底心虚。
这是他的嫡长女,他不爱崔玥,却不能不爱这亲生骨血。
为家族做出牺牲贡献是每个世家子女的本分,偏生他有个不肯被驯服的女儿。
不被驯服有什么好?非要等到折了一身傲骨才肯认输?
桃鸢没错过他眼角眉梢的复杂神态。
“怎么认识的?”他再次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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