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解甲归田(32)
怎么会有尸骨?到底是谁的?湘城虽然偷鸡摸狗不断,但杀人的事情还是不常发生,这个消息如同一块石子投向平静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
这还没过多久,竟然有人过来认尸了!
“大人,能否让民妇看看那具尸骨?不瞒大人说,民妇的小儿子一年前失踪,至今未归……”一位老妇人颤颤巍巍地说道,浑浊的双眼落下泪来。
“老大娘稍安勿躁,先在这儿休息片刻,待杵作验完尸,我就带你去。”简文柏亲自搬来一把凳子。
何温盛则是去了内室,王煜辰坐在桌子旁边,看着好像在整理卷宗,走近一看,却发现他撑着头睡着了,嘴里还说着梦话。
“小圆子……朕何时登基?”
“有刺客。”何温盛推了他两下。
王煜辰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左右张望,神色惊惶:“来人,护驾,护驾!”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坐回椅子上,抚了抚胸口,惊魂未定。
“何捕头,你这就不厚道了,这要是有人听见,我不就凉透了。”
“有人我还能听不见动静?”何温盛懒得跟他扯犊子,直接问道,“你们皇室的那个啥,叫啥玩意儿来着,反正就是化尸水,是不是传出去了?”
“化尸水?你是说西域神油?”见何温盛神色凝重,王煜辰也正色起来,“那种东西因为太过阴邪,父皇早就下令销毁,一瓶也没有留下。不过一些内侍也经手过,是不是偷偷记下了配方,我也说不准。”
早些年的时候,何温盛深得先帝信赖,直到官至一品封无可封,先帝本来想给她封个爵位,何温盛却深喑功高盖主的道理,死活不受。正好那时西域使者进贡神油,先帝就赏了她一瓶。
所以在她看到尸骨的时候,才能从那种黄白相间,泛着紫色的状态,一下子联想到化尸水。
杵作验尸的话,估计会给个中毒而死的结果。
此番来问王煜辰,也不是非得得到个结论,只要他没有斩钉截铁说一定传不出去,对于何温盛来说,就已经够了。
突然,王煜辰像是想起什么,道:“何捕头,你不是也有一瓶吗?”
“我的早就用完了,怎么可能再凭空变出一瓶出来毁尸。”
王煜辰立刻想起,之前谢田过来说有人在城外挖出一具尸骨:“杀人?莫非那具尸骨,是有人用化尸水所为?”
“嗯。”何温盛找了张凳子坐下,颇有一种想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还没等王煜辰继续发问,何温盛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兴味:“你说,凶手来自西域,还是皇宫?”
西域人的长相与中原人有很大区别,要是真来到湘城,是属于那种走在街上都会被多看两眼的。想要行凶,就算是把一个人骗到郊外行凶,想不被注意到,也有些难度。
相比之下,自然是后者的几率更大。
王煜辰皱眉思索片刻,道:“我已经一年多没回宫了,对宫里的事情不大了解,不过在我去南方治理水患之前,听说好像有个太监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跑的。”
何温盛在问出这话的时候,心中便已有了答案,王煜辰说什么,她没怎么认真听,而是在想别的事情。
祁绍显然是被人杀死的,郊外那具尸骨既然还能明显看出化尸水的痕迹,必然也是近日被人所害,原本平静的湘城竟然接连出了两起杀人案件,其中是否有着什么关联?
凶手……是否为同一人?
目前只有两条关于凶手的线索。杀死祁绍的凶手武功高强,不然也做不到在不惊动任何守卫的情况下,进入大牢勒死祁绍;杀死郊外白骨的凶手有化尸水。
何温盛眉头紧锁,就算把两者合二为一,暂且认定两起凶案是一人所为,想要破案恐怕也不太容易。毕竟这两点都是内在特征,一眼看不出来,而且她也不知道凶手原本就住在湘城,还是别的地方过来,就为了杀人的。
要是后者,那肯定早跑了,不跑等着被抓吗?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嘎一声,打断了何温盛的思路。简文柏推门而入,见何温盛也在这里,有些惊讶:“何捕头这是在与先生探讨案情?”
“嗯,我在想杀害祁绍和这局无名尸骨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何温盛还是坐在凳子上,屁股都没欠,一点儿也没有见领导的样子。
简文柏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睁大眼睛,瞳孔猛地一缩,强笑道:“何捕头真会说笑,验尸结果已经出来了,今天发现的尸骨已经死了一年有余,与祁绍之死相隔太过久远,怎么会是同一人所为。”
可惜简文柏的反应,完全落在了何温盛眼中。
“大人紧张什么?我只是随口一说。”何温盛笑了笑,心中升起对于简文柏的疑问。
虽然不知道简文柏为什么这么奇怪,但她却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简大人,适才我与县丞说起西域神油来,不知道简大人听没听过这东西。”何温盛状似不经意问道。
“那是什么?”简文柏问道,神情不似作假。
何温盛眉头一挑:“化尸水啊。”
简文柏一怔,端起茶杯又放下,顿了顿才道:“世间还有此等阴邪之物?听上去就让人心惊肉跳。”
他的反应倒是把何温盛给弄懵了,她就是觉得知县神色好像有点儿不对,好像知道些什么,所以随便试试,没想到试出了这么大问题。
“大人,我突然肚子疼,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早回去一会儿,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何温盛站起身,急于确认自己的想法,到底是不是事实。
简文柏刚从何温盛那里受了不小的惊吓,自然不敢留她:“何捕头注意身体,好好休息。”
看着何温盛离开的背影,王煜辰好像也明白了什么,轻轻勾了勾嘴角,低头继续整理桌上卷宗。
何温盛这次翘班,自然不是因为真的肚子疼,回到酒楼,她直奔铁无情房间。
铁无情刚找了一天那白莲教主的踪迹,依旧啥都没找到,刚坐下想喝口水歇会儿,就听到有人在外面砰砰砸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儿以为仇家又打上门来了,紧接着一想,这是湘城,哪来的乐州那些个仇家。
从里面把插销拉开,何温盛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老哥,你是从乐州来的吧。”
“嗯,我是土生土长的乐州人士,你就是在乐州经延镇出生的……”在自家闺女面前,饶是铁无情这般峻冷的男子,也忍不住变得多话起来,恨不得从出生开始,把她小时候的事情,全都说给她听。
何温盛没兴趣知道原身小时候是个啥熊样,等着铁无情说了几句,抓住他说话的间隙问道:“老哥,我是想问你,既然你从乐州过来的,那你知不知道简文柏这个人?”
“简文柏?我当然知道,他在乐州还算挺出名的,小时候我爹就总跟我说,看看人家简文柏,三岁能写字,五岁能作诗,二十岁考了个举人,结果从那之后,怎么考都没考上进士,一直考到五十岁,不知道是不是上面可怜他,才给了他个知县当当,也不知道去了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提起简文柏,铁无情侃侃而谈,可能因为简文柏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说起他怎么都没考上进士的时候,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你可知湘城知县姓名?”何温盛问道。
“不知道。”
“他就叫简文柏!”
铁无情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何温盛能够感觉出,他着实惊了一下。
“不可能,简文柏我见过,他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湘城知县才二三十岁吧。莫非是重名?”
“是不是重名,只要回乐州问问,乐州的那个简文柏上任的地方,是不是湘城,就可见分晓……不,已经不用问了。”
铁无情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看向窗外,一道黑影闪进屋内。
“哟,简大人,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走什么窗户啊。”何温盛吊儿郎当招呼道,甚至吹了声口哨。
此时的简文柏脱去一身官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衣的衬托,周身的气质也不复以往温和,变得邪肆狂狷。
何温盛离开县衙后,他越想越觉得她发现了什么,干脆尾随而来,趴在窗棱上偷听。
本来以为这女捕头也就是个小县城的乡野村妇,没想到与铁无情还有交集……简文柏忌惮铁无情的实力,原本没打算动手,却越听越是心惊肉跳,最后发现,此时的情况,根本容不得他不动手。
他无比庆幸自己跟了过来,若是让这两人把消息传出去,他便又要面临着无止境的追杀。
好在发现得还不算晚,虽然铁无情的武功略胜他一筹,可他也不是没有底牌的,拼着自损八百,也要把铁无情斩杀于此!
至于何温盛,则完全被简文柏忽略了。在他看来,一个女子,就算在个小县城当了个捕头,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还不是抬抬手就能解决掉。
简文柏十分悔恨,如果他早点解决了何温盛这个麻烦,也不至于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思及此处,简文柏眼露凶光,恶狠狠地看向何温盛:“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念在你我共事一月有余的份上,我大发慈悲给你一个痛快!”
他手中的匕首,幽幽闪着寒光,仿佛千年寒冰,寒意久久不散。
何温盛嗤笑一声,丝毫没有将他放在眼里:“简大人,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反派死于话多。比如,在你说话的时候,我就可以拿起凳子抡你丫的。”
简文柏一愣,随即胸中涌起无限怒火。他想过这位女捕头在面临死亡时的所有反应,恐惧后悔,甚至会求自己饶她一命,却唯独没想到她会这样。
这让简文柏有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凳子虽然没有抡在他身上,却恰似抡在他身上。不,不是身上,是脸上。
“好,很好。”简文柏咬牙冷笑,心中不停告诉自己,不必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这才觉得好受了一些。
在简文柏进来的时候,铁无情就挡在了何温盛面前,把她保护得严严实实,虽然看着简文柏与何温盛隔空对话像只猴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眼里是不是没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写得好慢,连万的边缘都日不到。
☆、第三十一章
玉绝尘简直郁闷得要死。
他原本好好一个乐州杀手, 顺便兼职混了个帮派, 爬上了长老的位置, 结果白莲教一朝覆灭, 剩下他们这些余党被乐州官府撵得到处跑,偏生他还惹上仇家, 双重追杀之下,慌不择路逃到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