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喜堂之上(4)
几人反倒没有林赟平复得快,他们脸上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幸灾乐祸——以林允原本的身份娶了夏晗,谁都觉得是高攀,因此夏府的仆从对她也多有看不起的——闻言略微一滞,才有些讪讪的应道:“无事,我们只是路过罢了。”顿了顿,又道:“姑爷身子娇贵,还是别翻墙了。”
林赟不瞎,又怎会看不出这几人本就是来寻她的。被人监视的感觉让她心中微恼,可也明白自己不能再做什么出格的事了,更何况这墙她现在也翻不过去。
于是她点点头,随手放下挽起的衣袖衣摆,走了。
身后远远有人跟着,大抵还是之前寻来的那几人,林赟察觉到了,却没有理会。她信步走在花园的小径上,不紧不慢,渐渐放空的大脑却开始想些有的没的。
她自己的事就先不提了,以她最后的记忆来说,自己多半是坠马摔死了,该是累得她爹娘要伤心难过一阵了。倒是林允,她原本也不是京城人士,乃是千里迢迢入京来投奔夏侍郎这个世伯的,满打满算她到夏家也不到一个月,结果竟是稀里糊涂就做了这侍郎府的“乘龙快婿”。
林赟歇了乱七八糟的心思,终于得空理了理思绪,结果怎么想都觉得这事儿透着几分怪异……
一场梦魇让林赟得知了林允的生平,且不提这小可怜的身世遭遇,她知道林允是凭着当年夏侍郎口头定亲留下的信物入的夏府,可也仅止于此——她本是女扮男装的假儿郎,自是没有提过婚约一事,谁曾想她并无肖想,却硬生生被夏侍郎拖进了如今的局面。
林赟承认,她虽与夏晗不对付,可这人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在京中多的是青年才俊趋之若鹜,怎么看都不像是嫁不出去的样子。而且夏侍郎嫁女,京中也多的是显贵人家前来求娶,他又何苦非要拉着林允下水呢?活像是要甩脱掉包袱!
然而林赟分明记得,夏侍郎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当年她随父母离京时还听说这位大人要给自己女儿挑个人中龙凤……所以这桩婚事在林赟看来,匆忙得有些莫名其妙。
林赟信步逛完了花园,她基本没来过夏家,林允进了夏府之后也一直乖乖的住在客院,对府内并不熟悉。因此想不出个所以然又无处可去的林赟,到底还是回去了新房。
而彼时,林赟翻墙失败的消息已经传到夏晗耳中了。
饶是夏晗如今万事不上心,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由得微微诧异,她看着藏冬,清冷的眸中难得带上了些迷茫:“好端端的,他翻墙作甚?”
藏冬抿抿唇,看了看夏晗脸色,小声道:“姑爷该是想出去了。”
之前林赟才从大门被拦了回来,这答案其实显而易见。夏晗说的也不是这个,她微蹙着眉:“父亲未曾下令不许他离开吧?咱们夏家是龙潭虎穴不曾,他以前不想走,现在倒是待不住了。”
语气平淡,可到底还是透出了些许不满来。不过这也怪不得夏晗,实在是林赟的做法太不妥当,让人想不生气都难——在成婚之前,林允已经在夏家住了将近一个月了,一直安安分分从来没想过出门。结果成婚之后就想往外跑不说,大门走不了还翻墙,可不就是嫌弃这门婚事吗?!
说到底,夏晗还年轻,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傲气,如何能受得了旁人这般的轻视?!
夏晗又一次被拨动了情绪,而就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之前,林赟回来了。于是她目光冷然的看着她进门,看着她在桌旁坐下,看着她自顾自斟茶饮茶……
全程被忽视的夏小姐忽然气结,只觉得眼前这人气人的模样真是熟悉,熟悉到她忽然就气不起来了,只余心间淡淡的疼。
作者有话要说: 林赟(惆怅):跑不了,只能白捡一媳妇。
夏晗(斜睨):所以你是有什么不满吗?
林赟(认怂):不敢不敢
第5章 软不吃硬
成婚后的第一天,林赟没能如愿逃离夏府,还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不过她也并不十分着急,毕竟她不是被囚禁的犯人,今日出不去明日再试就好。
在新房里喝了杯茶,所有的情绪和算计便都收敛了起来。林赟的目光终于移到了一旁的夏晗身上,她想了想问道:“我能回之前住的客院吗?”
这个“回”是指搬回去住,而不是简单地回去一趟。
夏晗听出来了,事实上她也不喜欢外人入侵自己的私人领地,而如今的新房恰是她以前的闺房。可抿着唇踌躇了一瞬,她还是说道:“不能。”
这个答案就很让人糟心了。林赟当即皱了皱眉,目光在大床和软塌上扫过,又看了看还杵在屋里的藏冬。后者被看得不自在,看了看自家小姐没得到别的指示,于是自觉退走了。
房内没了外人,夏晗再怎样性情大变也是曾经一起长大的青梅,林赟在她面前其实很放松。她掀起眼皮看了看夏晗,也不怎么客气的说道:“既然不让我回客房,那今晚你睡软塌我睡床。”
夏晗明显不满,但她什么也没说,就拿那冷冰冰的目光盯着林赟,似乎想让她知难而退。
林赟不以为意,但被夏晗盯得久了,左右又没有别的事,到底还是决定跟对方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于是她冲夏晗招招手,示意她到自己对面坐下。
夏晗没理会她,林赟也没恼,只是轻声嘀咕了一句:“这人可真是,越来越不讨喜了。”抱怨完倒是心平气和,正视了对方的目光一本正经道:“夏小姐,婚姻本是大事,但你我之间究竟如何各自心知肚明的。我无意高攀,可事已至此总不能永远稀里糊涂。”
没错,这场婚事本不是林允求来的,她是在夏侍郎的忽悠下稀里糊涂答应的。心生过退意,可谁都没想到最后这场婚礼被林赟接了手,然后更加稀里糊涂的拜了堂成了事。
可婚姻本是也不止是一纸契约而已,她们不能永远这样糊里糊涂下去——虽然林赟想逃了,可作为曾经有些交情的故人,哪怕两人多有不和,她也不想在这样的大事上坑夏晗一把。如果她们能达成共识,她过两天逃也逃得没有心理负担啊!
夏晗闻言却是微微垂眸,有暗色在她眸中闪过,她开口,依旧是冷冷清清的语调:“你待如何?”
林赟挠头,一方面觉得这样的夏晗真是让人莫名烦躁,一方面也不知道这场婚姻该如何继续或是解除。毕竟这才成婚头一日,她说想和离是不是不太好?
憋了半晌,林赟也只憋出一句:“我还是搬回客院吧,咱们现在这样……不好。”
夏晗终于正眼瞧了林赟一眼,那目光沉甸甸的,包含了太多情绪,至少林赟是看不懂的。不过夏晗显然也不需要她懂,收回目光后语气里的冷意似乎也消散了些,至少看上去是心平气和了:“不必。”说完短暂的停顿了下,又道:“你且在这里住几日,过几日咱们就要出行了。”
林赟闻言又懵了,她是通过梦境知道了林允的经历,可许多事仍旧如隔雾看花,不是特别真切。至少此刻她翻了翻记忆,没想起夏晗所说的出行的指什么。
她烦恼又迷茫,想了想还是开门见山问了:“去哪儿?”
夏晗倒没瞒她,直言道:“去信州。”
林赟听到信州顿时瞪大了眼睛,星眸里星星点点闪着光,心中涌现狂喜——去信州好啊,她从夏府里逃出去也是要回信州找爹娘的。如果跟着夏晗一起走,她不仅不需要费力从夏府里逃出去,甚至连回信州的盘缠都省了。正可谓是省时省力省钱!
在心里感慨了下对方的善解人意,可林赟心里也不是只顾着高兴的,她看着夏晗好奇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要去信州了?那边可不是很太平。”而且刚成婚就往外跑也很奇怪的。
林赟问这话是全然的好奇,谁知夏晗听后不仅没有给她答案,相反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沉郁了起来。她的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明眸半垂,重又变得拒人千里起来。
而就在林赟以为夏晗不会再理她时,她又开口了:“你这些天,乖巧收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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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赟不太明白,夏晗所谓的乖巧收敛是指什么,这样的要求让她感觉怪怪的。不过她最后还是答应了,没有像以往那般与对方呛声,一来说好的要心平气和谈话,二来当时面对着似乎有些难过的夏晗,她其实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林大小姐这个人,天生的吃软不吃硬,而这个软包括某些时候她的心软。
林赟不是个心硬如铁的人,可也不是个随便会对人心软的滥好人,只是今天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就对曾经最不对付的夏晗心软了一回。虽然事后她就后悔了,可答应的话就是承诺,无论如何都要做到——既然不知道夏晗所指的乖巧收敛是指什么,她暂时就只能一直装乖了。
开诚布公的谈过之后,中午小两口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安分分用了饭,下午也平安度过。林赟安分守己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夏晗也自顾做着自己的事,两人间相安无事。
直到傍晚,按照夏府的规矩,一家人是要凑在一起用晚膳的。
夏家人丁不算单薄,夏侍郎有兄弟分府另过不提,他自己就有四子一女。不过巧合的是夏晗恰是这一辈人中唯一的女儿,小一辈中也还没有女孩儿降生,所以她的受宠也是毋庸置疑的。
林赟一直都知道夏晗受宠,可等她真正面对着一群宠女儿宠妹妹的男人时,才知道这是多么让人头大的一件事——成亲那会儿她来了就拜堂,倒是没来得及感受大小舅子的刁难,可这会儿全家聚在一起用膳,她立刻就感受到了何谓“虎视眈眈”。
夏家的这些兄弟林赟其实都见过,也并不怕他们,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再见或许是身份不同心境也不同了,她竟少见的有了几分紧张。
虽然连她自己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紧张的。
饭桌上,林赟刚夹了一筷子菜,立刻感觉几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抬头,夏家大哥正盯着她,夏家二哥也盯着她,夏家三哥、夏家小弟统统都盯着她。这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她名义上的老丈人也随着几个儿子将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目光幽深……话说她就吃口菜,至于吗?还是说夏家的饭桌上不许人夹菜吃?!
林赟夹菜的动作僵住,陷入了沉思,然后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用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了身旁的夏晗。后者倒是一脸淡定,也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两人四目相接,林赟忽然福至心灵。她又看了眼自己筷子上的菜,赶忙夹紧自己碗里,然后在饭桌上众人越发有压力的逼视下,夹起一块夏晗最喜欢的藕片放进她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