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在喜堂之上(82)
不过无论担忧与否,警惕与否,成婚当日林骁依旧是在喜气洋洋的气氛中出了将军府的大门。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大红喜袍,神采奕奕的领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出城去了。
林赟牵着夏晗的手,一路将人送到了大门口,望着亲哥远去的背影略有担忧。
夏晗抬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本想温声安抚两句,却又觉得林赟最近神经紧绷未必听得进去。于是到嘴边的话一转,说道:“怎么,羡慕了?”
林赟愣了愣,然后狠狠的点了点头:“是啊,羡慕了。”
她早说过要重新与夏晗成婚的,可看着亲哥骑马远去的背影,她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了当初与夏晗稀里糊涂成婚的事——那场婚礼是在夏家举办的,林允客居京城连个旁的落脚地都没有,于是迎亲也跟玩笑似得,只骑马抬轿在城中转悠了一圈儿,最后又回到了夏府!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场婚事新郎其实能算是两个人。前半段是林允本人完成的,后半段则是复生的林赟稀里糊涂拜了堂,怎么都算不上完满。
旧话不必重提,两人都心知肚明,送走林骁之后她们便回了将军府,帮着林夫人招待起前来道贺的宾客。这事也不轻松,忙碌很快冲淡了多余的情绪,扬起的笑脸都能笑僵了。
城外的羌人山寨着实不算近,骑马也要走上半日的路程,林骁大清早就出门迎亲去了,等将人接回来至少也得是半下午。林赟中午的时候就不耐烦了,于是用过午饭之后便寻了个清净的地方躲懒,直到肩膀重重的被人拍了一下,唬了她一跳。
林赟按着狂跳的回头,见是秦爽便一脸的不耐:“怎么是你,你没跟着我哥一起去迎亲?”
秦爽闻言脸就是一黑,他冲着林赟磨了磨牙,可到底没说什么,只道:“京城来人了,就在门房里等着,你最好现在就过去一趟。”
他说完就走了,林赟却是听到“京城”两个字心里就狠狠地跳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是自己敏感过头了。旋即迟缓的脑子转动了一下,就想到了京中的侍郎府,于是一下子蹿了起来就往门房跑去。跑到半路想起什么,又转了个弯,去偏厅将正在招呼女眷的夏晗拉上一起,这才匆匆赶去了门房。
等在门房里的果然是夏家的信使,他风尘仆仆一脸倦容,恰似当日千里赶赴秦州的秦爽。见到夏晗便立刻迎了上来,奉上书信后说道:“小姐,这是老爷的亲笔信。”
当初离开秦州时因为情况不明,夏晗曾留了封信给藏冬让她送回京城,却没想到这时候收到了父亲的回信。她瞥了眼信使,接过了信件,莫名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第96章 知
夏侍郎给夏晗的信很简洁, 没头没尾只有一句话:信州是非之地, 速归。
林赟同样看到了这封信, 她眉头不禁蹙起, 去看夏晗脸色时却发现对方的神色比她更差。林赟便有些担心, 牵住夏晗的手问道:“你怎么了, 脸色这般难看?”
夏晗抿着唇收起了信纸,面上恢复了镇定, 没回林赟的话反而对那信使说道:“信我看了, 你这些天为了送信也是辛苦了, 今日恰逢将军府喜宴,你且好好吃一顿然后就去休息吧。”
那信使却没走,他紧张的看看夏晗, 又看看林赟:“小姐, 姑爷, 老爷让你们尽快回京。”
林赟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可这一回却没说什么, 只是依旧看着夏晗。后者却只是一摆手, 说道:“知道了, 不过回京的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你且先休息去吧。”
信使还想说些什么,夏晗却已经拉着林赟转身出去了,并不打算继续听他规劝。只有林赟知道,夏晗此刻拉住她手的力道有多大,脸色又有多难看。
林赟反手握住了夏晗的手, 略微用力的捏了捏,示意她安心。两人踏出门房时便收拾了表情,勉强挂着笑脸寻了个僻静之处,林赟这才再次问道:“你想到了什么,脸色这般难看?”
夏晗抿着唇,秀眉微蹙:“离开秦州前,我留了封信让藏冬派人送去京城,这封应当便是我父亲的回信了。当日我尚不知信州有这许多变故,去信给父亲也是稍加询问,结果他这么快回信不说,还直接点明信州乃是非之地……算算日子,我那封信送到他手上时,羌人作乱的消息应该还没入京。”
林赟一下子便明白过来,她惊诧的看着夏晗:“你是说,他早就知道信州会出事?!”
这个猜测让林赟的心一下子便提了起来,在这一刻她甚至都忘记了将军府的危机,转而开始思量起夏侍郎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信州的变故是有人暗中作梗闹出来的,那么早知内情的夏侍郎是单纯的有所觉察,还是跟那幕后之人有所牵扯呢?!
那可是杀身之仇,更何况幕后之人针对的更不止是她,而是她们整个将军府!
林赟忽然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但好在夏晗及时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平日里微凉的手在这一刻也显得格外温暖。她道:“别多想,我爹不是那样不择手段的人。”
其实林赟不是害怕危险,她只是害怕夏侍郎站在了将军府的对立面。她和夏晗好不容易才互表心意有了今日局面,她不能想象若是两人中间再添了那样一笔血仇会怎样?她自己可以为了夏晗不计较,可将军府的人能不计较吗?将军府不计较,夏晗自己又能放下吗?!
一瞬间林赟便想了很多,听到夏晗毫无说服力的辩解后,她竟没觉得这是推脱而生气,相反松了口气似得连忙点头道:“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
夏晗当然看出了林赟的心思,一瞬间哭笑不得的同时,心头也有些暖。她握着林赟的手摇了摇,认真道:“我是说真的。”然后又解释:“如果这事背后有我父亲的手笔,他就不会许我来信州了,而且更不会将这样的话写在信里送来。他大概只是察觉到了什么。”
谁也不知这话林赟信了几分,但她听后确实是一副相信的模样,连连点头道:“你说得有理。真要与岳父有关,这信也不会这样大咧咧送来将军府了。”
夏晗看得出来,林赟这会儿关心则乱,脑子里指不定还是一团浆糊呢。不过解释的话说到这里也就够了,她当下话题一转,拿着那封信在林赟面前晃了晃,说道:“京城千里之遥,若是父亲在京中都有所察觉了,只怕事情便不是那么简单了。”
林赟眨眨眼,勉强回神,问道:“什么意思?”
夏晗的神色便凝重了起来,她回头看了眼满堂喜色的将军府:“羌人退兵了,真正攻打信州也就一天而已,将军府没有乱,信州的驻军更没有多少耗损。幕后之人的目的没有达成。”
林赟忽的明白过来,甚至都来不及跟夏晗再多说什么,转身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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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林赟的一无所知不同,林骁身为将军府的少将军,擅长领兵打仗的同时,政治嗅觉也并不算差。他知道林家手里握着的兵权意味着什么,也明白父亲筹谋着将整个将军府都搬迁至信州是为了什么,无非就是躲避皇权更迭引起的斗争漩涡。
然而信州距离京城还是不够远,信州的驻军也还是太多了,所以有心人还是将目光投在了将军府上。而近来这一连串的变故,更是让林骁忍不住提高了警惕。
不止是远在京城的夏侍郎猜到了信州将有祸事,待在信州的林家父子也猜到了京中将有变故。于是在这风口浪尖的当下,少将军很是忙碌了一番,每日里早出晚归不仅是将信州驻军打理得井井有条,更是将整个信州的势力全部都梳理了一番,打草惊蛇让人不敢轻易冒头。
紧赶慢赶做了这许多,多半还是为了这一天的婚事——一旦将军府与羌人联姻成功,不说将军府本身获得羌人支持后能添几分威势,就只是信州少了这份后顾之忧,不用再担心被人挑起战事,便足以让林家父子俩大大的松上一口气了。
谁都明白这桩婚事背后有着何等重要的意义,可带着队伍去迎亲的林骁抛开这些计较,心里更多的仍旧是娶亲的欣喜——不提这些利益取舍,至少他对狄萱还是颇有好感的。
清晨从将军府出发,出了城入了山,赶到山寨迎亲时已是晌午。许是上次还刀已经挑了大半个山寨的原因,这次林骁迎亲变得颇为顺利,只按着羌人的规矩走了一遍,又被狄蕤这个大舅哥警告了一番,林骁便顺利的将身着喜服的狄萱抱进了花轿。
吹吹打打,一路归来,按照的便是汉人的习俗了。
穿着喜袍骑着战马,林骁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本该春风得意的人,神色却并不轻松,因为不知为何刚离开山寨没多远,他心里便隐隐生出了不安。
林骁向来是相信自己直觉的,这样的直觉曾不止一次的在战场上让他捡回了性命。于是他眉心一蹙,没有犹豫便低声对身旁的傧相们吩咐道:“距离回城还远,大家路上都警醒些。”
因为有林赟之前不放心的提醒,林骁今日迎亲特地多带了些人,而且这些傧相全是将军府里身手不错的家将。再者抛开家将们不提,这迎亲的一行队伍数十人,哪怕是抬轿子的轿夫或者吹唢呐的乐者,都是林夫人安排的有几□□手,提刀就能砍人的老兵或者强人!
家将们得了吩咐,自是低声应了警戒起来。林骁却还有些不放心,于是扯了缰绳让到路边,等到身后的队伍先行一步,花轿走到面前他才又驱马加入了队伍。
这一回他便跟在了花轿旁,亦步亦趋。
队伍里的人看见都乐了,欢乐的喜乐声中,便有人打趣道:“少将军这是迫不及待要跟少夫人亲近了,连走得远些都舍不得,非要要跟在轿子旁。”
林骁倒是不惧这些打趣,也无意闹得整支队伍草木皆兵,便摆手与众人笑闹道:“去去去,我这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当然得守紧些。你们一群光棍,就羡慕去吧。”
外面笑闹成了一片,花轿里的新娘听到后也来了兴趣——羌人娶亲本就没有这许多的规矩,至少新娘是不必这般遮遮挡挡躲在花轿里的。狄萱也不是个安分的性子,听到外面说得热闹,便自己掀了一半的盖头,然后又偷偷将轿帘拉开了一条缝往外偷瞧。
林骁骑马就跟在花轿旁,因为他的紧紧跟随,原本走在花轿旁的喜娘都跟着让了道。
于是狄萱一掀轿帘林骁便感觉到了,他侧头看了过来,正对上狄萱灵动的双眸。两人四目相接,狄萱被小小的惊了一下,手一松就放下了轿帘,那被拉开的一条缝也迅速被掩盖。不过在轿帘彻底遮挡之前,狄萱依稀看到骑在马上的林骁勾起了唇角。
林骁是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半点不介意狄萱的冒失,只是还不等他脸上的笑意收敛,眼角的余光却似乎瞥见了一抹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