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99)
“嗯?”鱼儿见她神神秘秘的,情不自禁将身子凑了过去。
清酒倏地伸出手来,巧劲掰开她的嘴,将丹药喂了进去。两人离得近,清酒出手又快,鱼儿面对她时一向也没防备,轻而易举的被她得了手。
愣了一瞬,不自禁的有些恼了。
然而她身上留着琴鬼震出的内伤,心绪不能浮杂,虽然先前一路上有宫商为她抚琴,已和缓许多,但经了无月教这一趟,日日沉浸在焦虑中,伤势又有些加重,到此刻虽未倒下,但也是强弩之末。现在情绪大动,脑子里边嗡的一声,眼前一黑,向前扑倒,什么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耳边有吨吨的捣药声,她侧头看去,目光由朦胧转为清晰,那人也由飘缈变得更加真实。
“你醒了,饿不饿。”
鱼儿双目望着房顶,
一时有些懒得说话。
清酒走了过来,坐在床边,笑道:“怎么,在为我将药喂给你生气?”
鱼儿道:“我没有。”
清酒柔声道:“鱼儿。我很了解七弦宫琴音震出的内伤。你被困敌营,倘若只有你一人,你能做到心如止水,但厌离和齐大哥也被抓了,你心中挂念着他们,这一段时间是不是心事重重,你的内伤又加重了,对不对。”
“不要急着否认。任轻狂又伤了你,你的身子不是铁打的,不是到了极限怎会晕倒。考虑我们的伤势之前,你应该多注意自己的身子。鱼儿,不要让我为你担心。”
鱼儿看向她,说道:“我也为你担心啊。”
两人眸光相接。鱼儿望着清酒一双墨瞳,柔波漾漾,心里一动,张了口,有些话险些脱口而出。
紧要关头被她忍住了,她泛出一身冷汗,在心底提醒自己——
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行。
鱼儿道:“我服了那丹药,觉得已经好了许多,不信的话,你可以探探我的内息。那剩下一枚丹药,你服了好不好。”
清酒笑道:“莫问炼这药不易,不要胡乱使用。我这伤本来也不是大事,放任两天,自己也就好了。怎么,不信?我可不似你,我很珍惜自己身体的。你若还是不放心,明日便给我抓些药回来煎煎就好了。”
鱼儿心知劝不过她,声音很轻的念叨:“煎了药你也不会乖乖喝完。”
第96章 动如参商(七)
鱼儿被清酒喂下那枚丹药, 躺了一天后,身体大有好转。
对于清酒的伤, 她一直放在心上, 虽然清酒不甚在意,说不要紧, 把过脉后,发现伤势确实不严重,是她关心则乱, 但仍是去药铺买了药回来。
自己分外固执这一点, 她清楚的很, 所幸清酒并不讨厌她的固执。
鱼儿和齐天柱回来的时候, 清酒几人都在一间房中。
阳春盘着一腿坐在柜上,清酒三人围桌坐着,杯中的茶水已经没了热气, 一行人坐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鱼儿和齐天柱进屋时,四人的目光便望将过来, 鱼儿看去, 直觉得屋中气氛有些怪异。
阳春一双眼睛盯着她, 闪闪发光。厌离看了一眼她, 而后垂下眼皮, 将目光移开了, 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声。唐麟趾抱着臂膀,拧着眉头,心情不好。
清酒……
鱼儿去看清酒时, 清酒向她笑道:“药买回来了?”
一如平常。
鱼儿点了点头,迟疑半晌,问道:“清酒,发生什么事了么?”
阳春跳下柜子来,兴奋的跑到鱼儿跟前来,方道:“鱼儿,你……”
一句话没能说完,唐麟趾拍桌而起,平静里轰的一声大响,将阳春吓得一个激灵。
众人看向唐麟趾,她又默然坐了回去,脸色依旧很差。
经她这么一遭,阳春也没了继续说话的意思,房中气氛一瞬间又有些尴尬了。
鱼儿提了提手中的药包,向清酒道:“我去煎药。”
齐天柱看了眼鱼儿离开的身影,再看向房里几人,问着鱼儿的那个问题:“清酒,是不是有什么跟丫头有关的事?”
他们几人在一起几经生死,早已有了常人不及的默契。他能感觉的出来清酒几人态度反常,鱼儿自然也能感觉的出来,因此才借口煎药,主动离开。
她待众人,一向温顺体贴,尽己所能。房中几人正是了解,才更郁郁难平。
厌离起身将房门合上,缓缓将事情原委道来。
原来鱼儿和齐天柱两人出门去买药材时,九霄山庄和名剑山庄的人来过,表明了来意。
要带鱼儿回九霄山庄。
齐天柱前前后后听罢,亦是皱眉不言了,沉默半晌,他道:“其实我觉得,丫头回君家也……未尝不可,那里毕竟是她的家。”
唐麟趾拍桌道:“十六年后突然冒出来的家?天大的笑话!当年我们没救人,又哪里来的鱼儿,哦!我们将她养这么大,现在他们倒是上赶着来抢人了!”
厌离叫道:“麟趾。”示意她冷静些。
厌离虽然明白唐麟趾为何这般恼火,无法接受,因为她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晚来的补偿,晚来的救赎,如今瞧起来,确实过分廉价了,但她也知道君家的人确实也是无可奈何。这故事一开头,就是注定会有缺憾罢了。
齐天柱喟然道:“麟趾妹子也别这么说,我想君庄主当年就算是从任轻狂那里得知女儿已死,也是发了疯的寻过,但天下之大,找个人又谈何容易。也是没办法,如果能选择,谁愿意妻离子散呢。他也不过是个可怜的爹罢了。”说起这些,齐天柱也不禁感同身受,怆然伤怀,倘若没有那些为祸的山贼,自己的妻女也还在,还有个美满的家。
唐麟趾知道触及他的伤心事,心里愧疚,不再说话。
阳春倒是不及他们情绪这么大,仍是沉浸在发现鱼儿不得了的身世的兴趣中,他道:“让鱼儿姑娘回九霄山庄去也没什么不好,燕家的人说要认鱼儿姑娘做少庄主,而鱼儿姑娘回
了君家,自然也是君家的少庄主,这是何等尊荣的身份,再加上解千愁徒儿这一重,以后在武林还不是横着走,谁还敢欺负她,像今日无月教这种事铁定不会再有了,日后我们也跟着沾光啊!”说着,得意的笑了起来。
唐麟趾回头横了他一眼,他这笑声立马干瘪了下去。
厌离叹道:“花莲和莫问在,只怕得更闹腾。”
想到此处,厌离摇了摇头,看向清酒时,问道:“你呢,你是怎么想的?鱼儿一向最听你的话,不论你是让她回九霄山庄,还是让她跟着我们,我想她都会答应的。”
清酒喝着那杯茶,茶水已经冷了,她也不在意,她道:“我怎么想吗……”
鱼儿煎好了药,端着药回来房间时,房中只剩了清酒一人。
鱼儿道:“厌离他们呢?”
清酒道:“我们打算明日回扬州,他们回房去准备了。”
“这么快就走?”昨日阳春回来,她便听他说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的人还住在城中,并没有离去,她以为清酒至少还要去谢过名剑山庄和九霄山庄的人。
鱼儿走到清酒面前,将药碗递给她。
清酒接过,黑褐色的药汁冒着热气,腥苦的气味四散。
清酒一直就那么端着,鱼儿知道没那么容易就让她喝药,说道:“再不喝就凉了。”
清酒向她笑了一笑,还是没有要喝的意思:“看着好苦。”
鱼儿好笑道:“这世间怎会有不苦的药。”
清酒手肘靠在桌上依着脸颊,一手端着药碗,望着她,笑道:“但是我怕苦。”
清酒正眼凝望着鱼儿。鱼儿看着那一双眸子,洒了星辰似的,听她说话,竟觉得她像在撒娇,柔柔软软的,心里一悸。
鱼儿撇过了头去,说道:“我去给你买些蜜饯来,好不好。”
清酒笑道:“我看到过不远处的东街有一家老铺子,味道应该不错。”
鱼儿拉过架子上的大氅,披在身上,叹道:“你早说不就好了。”
鱼儿走了出去,又将半个身子支回来,说道:“药不准倒了,还是趁热喝了,我马上就回来了。”
鱼儿出了客栈,便往东街去。今日是个晴天,街上来往的人不少,东街上小玩意多,更加热闹。鱼儿入街后,左右张望,走到街中时,找到了清酒说的那家糖铺子。
交付了银钱,从店家手中接过油纸包,方踏下阶梯,便听有人欢声唤她道:“鱼儿!”
鱼儿抬头一看,见是君姒雪,她身后还站着君如玉和燕思过。
君姒雪道:“你来啦!”
鱼儿说道:“君二小姐,好巧,你们也来买吃食么?”
“我们就住在旁边的客栈。”君姒雪热络的走来牵住鱼儿的手,不容分说的就牵着她往客栈去,十分高兴的说:“我们等你好久了,生怕他们不让你来呢。”
鱼儿心思灵敏,听着这话的意思,升起不好的猜想,脸色渐渐沉了下去。
一行人上了那客栈的二楼,到了雅间,君姒雪推门而入,笑道:“三叔,你看谁来了。”
雅间之中,君临和云惘然相对而坐,两人身后立着四名门徒。君临执着一子,正与云惘然下棋。燕悲离站在窗前,背负双手。众人听到声音,齐向门边看来,见到鱼儿时,君临眉眼展开,手中黑子掉落在棋盘上。
君临和云惘然先后站了起来。君临唤道:“鱼儿。”
鱼儿向两人行了一礼,叫道:“君庄主,云前辈,燕庄主,听清酒说昨日三位前辈为解鱼儿之困,不顾路途遥远,率领两庄门徒攻
上无月教,鱼儿因此才能脱困。昨日晚辈受了内伤,体力难支,不能当面答谢,所幸今日巧遇,能当面答谢三位前辈救命之恩。”
君临正担忧鱼儿伤势,想要问询,但听她这后面的话,不由得一怔,不禁问道:“巧遇?”君临看向君姒雪三个小辈,见他们也是一脸茫然,问道:“不是清酒姑娘让你来的么?”
鱼儿捏了捏手中纸包,说道:“我只是到这处来买蜜饯的,恰巧遇着了君二小姐。不知这事和清酒有什么关系?”
君临三人互看了一眼。云惘然温声道:“丫头,我们有事要与你说,但此事较为私密,所以派了人过去想邀你过来一见,但是过去的时候你并不在,只有你的那些同伴,我那属下便向他们解释了缘由,希望他们待你回来时能告知你此事,也希望他们就这一事,能帮忙劝劝你。”云惘然等人在无月教一战,虽压制了大半无月教战力,但始终不见任轻狂和鱼儿身影。
直到山体一颤,大地轰然一震,他们感觉到是从后山传来的,正要去后山,便遇到前来传讯的无月教长老,让无月教众放下刀剑,止息了兵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