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157)
“啊?”拉斐尔眨了眨眼。
“蜘蛛都知道结网,我却连网都不会织。”
拉斐尔拨开梅丹佐的刘海,看着那双涣散的浅褐色眼睛,然后伸手在梅丹佐的眼前晃了晃:“现在还是很醉吗?”
“唔……我爱的女人是死了,可是我的好朋友回来了,就没道理在这样醉下去,对吧?”梅丹佐收紧了抱住他的力道,无奈地笑了一下,“……拉菲。”
拉斐尔大惊失色地看着他。而他明显还醉着,周身都是新鲜酒气的味道。
拉斐尔听见自己的心砰砰乱跳着,睫毛也像蜜蜂翅膀似的不断颤抖,试图挣脱他的手:“别瞎说,你,你看清楚啊,我是拉斐尔,不是什么拉菲。你肯定是醉糊涂了……”
看着他艳丽的双唇张张合合,梅丹佐什么都没有听进去,直接抱着他的后脑勺,带着沉重的呼吸,堵住了那双不断说话的嘴。
第二天,梅丹佐忘记了前一夜发生的所有事。但他把奥哈镇的房子送给当地的农民,搬回了圣浮里亚。
6710伯度,雷诺结婚了。
他的妻子叫爱丽丝,是个喜欢杜鹃花、头上盘旋着苍乌鸟的占卜师。她没有生育能力,但从他站在希玛哨塔上和士兵们聊天,看见她蹲在地上用纯白的丝巾为一个孩子擦眼泪后,她是否能生孩子就已不再重要。
因为光暗二战功勋带来的荣耀,他的婚礼由天主亲自主持。作为创世神,我不可以偏心任何一个神族,所以他们的婚礼我不能参加。可是,一想到自己从来没有参加过任何婚礼,就有些好奇想去看看。
从御座上下来,隐藏了神性,把头发变成了金色。
我俯瞰着圣殿水池中的一泓流水,看着银光将我环绕,流动的水面上悄然浮现新的倒影,但发现金色头发太无趣了。路西斐尔、拉斐尔、加百列、伊万杰琳还有很多炽天使都是金发,试过棕色和黑色,也不好看,后者还特别像魔族。
但一提到魔族,我就想到很多魔族都有暗红色的头发,天使里却很少有亮一点的红发。于是,我再次换了颜色,看着水中的倒影,头发颜色像是盛夏成熟的石榴红,原本的直发变得短了一些,多了几分生机的波纹。眼睛还是原来的海蓝色,但因为头发的艳丽而不再那么冰冷,更是凝结了夏季金阳下的湛蓝海水。
这样看上去比路西斐尔还年轻。我想要是长了翅膀,说自己是新上任的大天使,别人大概都会相信。
忽然好奇心大起,让金色的六翼从背后伸展开。
这是第一次尝试有翅膀的感觉。可惜婚礼即将开始,我并没有时间飞过去,就直接披上白色长袍,瞬间移动到了教堂门口。
我跟着人群进去,在最后一排无人的地方坐下来,等待新婚夫妇踏上红地毯。
因为不想有人来搭话记住我的模样,我压低了长袍的连襟帽。但没过多久,就有人在我旁边坐下来。
我把头埋得更低了一些,却听见身边的人说道:“你居然一个人躲在这里。”
一听见这个声音,我立即抬起了头。
路西斐尔刚才从神族军事演习会场回来,还穿着一身白色的军装。他看着前方,轻轻说道:“你红发也很好看。”
怎么连在这里都会遇到他。
我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像是被抽去所有力气一眼靠在椅子上。
没过多久,雷诺先行进入教堂,在天主的祭坛下等候。
大理石柱撑着高而宽阔的房顶,穹顶上的圆形天窗洒落了满地金光。教堂两侧是大天使们庄严的乳白色雕像,此时也被圣光笼罩着,庄严而肃穆。空旷屋顶中回荡的谈话声,也随着爱丽丝与她父亲的入场而渐渐消失。
路西斐尔抬头看看穿着白色长裙、捧着杜鹃花的爱丽丝,嘴角有着温暖的弧度:“我觉得当一对发色不同的夫妻结合后,最令人好奇的就是他们孩子的发色。”
“遗憾的是,爱丽丝不能生育。”
路西斐尔并没有吃惊,只是回头朝我笑了笑:“这没有什么关系,人生中难免会有遗憾。相比我们之间的遗憾,他们已经很幸福了。”
我愣住,身体也有些僵了。
原本想对他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遗憾”,可是,很害怕他给出的答案。我看着天主,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之间没有遗憾。”
天主用平和的语调,为他们祈祷与祝福。
在这片神圣的宁静中,路西斐尔的声音小道像是只是动了嘴巴:
“你不要害怕,我说过的话会算数。等伊万杰琳重生,我就娶她为妻,以后继续以副君的身份陪在你身边。”
心脏因为过度惊诧而抽痛了一下,我只有沉默地垂下头以掩饰所有的情绪。
“所以,今天就稍微放松一些吧。”
路西斐尔稍微往我这边挪了一些。他脱去手套,在底下偷偷拉住我藏在长袍中的手。我下意识想要将手抽出去,他却将我整只手都握住。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脸上没有丝毫负罪之色:“我们认识了六千多个伯度,只有今天可以这样。我不是你,有无穷的生命,即便宇宙灭亡了你也不会消失,总一天我是会死的。”
我的眼睛猛地睁大。可是,头却越埋越低。
教堂外的独角兽在窗前飞驰,鬃毛翩翩像是身后的流云,马蹄声伴着教堂的钟声响起。
路西斐尔的侧脸被光芒裹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这样美丽的一幕却让我更加感到胆怯,又抽了一次手,他却更加霸道地加重了力道。
“不要逃。”他稍微停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并不想破坏婚礼的宁静,“你如果再逃,下一次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像是海贝看似坚实的硬壳被击溃,暴露在空气中的,只有那软软的、毫无抵抗能力的贝肉。
尽管如此,还是放弃了挣扎。
然后,手指上像是突然多了千万条通向心脏的神经。我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他渐渐松开包住我手背的手,然后手指擦过我的手心,穿过我的指缝,轻轻地与我十指交握。这一刻,千万条神经渔网般整齐地收紧,勒住了心脏,麻痹了头脑。
感到他在一丝丝加紧与我手指交握的力道,像是他这个人也随着进入我的心里,并且再也不会离去,却因卸下了防备,完全不知如何再保护自己。
挣扎了很久,我最终只能有些呆滞地坐在原地,任他握住我的手。
这并不是什么快乐的瞬间。
因为不光我不开心,连路西斐尔也一样。从扣住彼此的手以后,他的眉心就一直微微皱着。刚才那些因平静带来的自信完全消失了。
“伊撒尔。”他声音有些沙哑,像是在喉间压抑了很久才终于说出来,“我知道,你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这样。”
我淡淡地笑了,也不知是在讽刺他还是自己:“我不喜欢你。”
“你不用告诉我,我心里知道。”
“不,我真的不……”
“住嘴。”话还没说完,路西斐尔已打断我,搂住我的肩,把我连带帽子都揽入他的胸前。
视野完完全全被他胸前的衣料占据,耳朵也只能听见他强力的心跳。
忽然,帽子滑了下来,他却很快把它重新戴在我的头上,像是怕别人看见一样,把我严严实实地包起来,藏在他的怀中。
撑在他胸前的手,逐渐握成拳。天主的祷告也被他沉重而清晰的呼吸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