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神右翼(178)
但他根本没时间应付穆林,紧紧跟随在桑杨沙身后,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道:“前段时间我们运送货物到克里亚城,狼烟沼泽附近特别臭。雾变成黑的,连对面的岸都变成了黑色。我们当时觉得特别奇怪,你知道后面看到什么了吗?”
桑杨沙没有说话,还是一直往前走。
“水里面居然有天使的脸!而且都被水藻弄成了绿色,当时穆林吓得几乎摔进去,还是我拉住他了。那些都是在上一次战争中死去的天使,把他们埋在深不见底的沼泽中,可以避免他们的灵魂进入生命之树,这样天使就会越来越少。”
贝利尔体力不好,跟着桑杨沙小跑,很快就开始大喘气:“啊,对了,你听过依布海村的婚礼吗?现在似乎很多贵族都会去那里举行婚礼,他们会穿黑色的礼服,骑在白马上,特别漂亮……”
桑杨沙终于开口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贝利尔笑道:“跟你聊天啊。”
“那麻烦你挑一点有意思的话题,别跟我说你们低等魔族的生活。”
“我是堕天使。”
“只有一只翅膀,不会魔法没有力量,甚至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堕天使?如果我没有猜错,玛门是你见过的第一个纯种大恶魔吧?”
“不,是……是你喜欢的那个女人。”
“她的父亲是小恶魔。真正的纯种大恶魔很少。”
魔界种族混乱是完全没有办法控制的事。只有堕天使才不愿意和魔族交配,觉得这是对他们高贵的血统的玷污。大恶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和野兽很相似,无所谓感情,所以带有大恶魔血统的魔族很多,纯种大恶魔却很少。
贝利尔沉默了片刻,试图挽回些什么:“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我已经存了很多钱,要去魔法学校。我还年轻,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噢,宝贝,你不会认为我们俩之间有什么吧?我早就告诉过你,我喜欢的是女人。除了给彼此找乐子,我可是什么都无法给你。这你应该知道的吧?”
贝利尔咬咬牙:“我现在真没敢那么想,可是以后呢?如果有一天,我变成很优秀的黑巫师,你会不会有所改变?”
桑杨沙轻轻抚摸他的头:“贝利尔,你现在还小,我不能要求你理解什么。但你站在我的角度上看看,如果你在王宫里工作,会不会跟一个……像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贝利尔还未说话,就已经被推开。桑杨沙上了马车,留他在原地。这样的结果来得太突然,贝利尔还想为自己解释一下,于是就追了上去。
然而黑暗飞马舞动着骨翼,越跑越快,前后蹄先后离地,拖着马车朝空中飞起。贝利尔一边喘气一边跑,一边叫唤着他的名字,还拼命舞动自己的单翼,试图飞翔。
可是他永远不能。
他踢到路边的铁栏,跌倒了。
天界有这么一句话,只要是神的儿女,无论他在哪里出生,哪里成长,都有与生俱来的本能,那就是舞动双翅,向天飞翔。
虽然堕天使已经失去了神的宠爱,却仍保留着这样的本能。他们属于魔族,却不像恶魔那样嗜血好暗。他们在黑暗中成长,却依然会希望走向光明的地方,无论它有多强大,多繁华,都无法取代天堂。
贝利尔从未见过神族,从未见过天堂,从小就生长在贫苦阴暗的地方。可是在情急的时候,他那支被自己无视很久的翅膀总是会跟着动一下。
光明、正义,一直是令神族们向往的词汇。
就连现在的路西法大概都不能幸免。他会那么喜欢米迦勒,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爱情,或许还有他无法完成的事。米迦勒比他更具备天使气息,且拥有神族的一切特征:海蓝的眼睛,金色的翅膀,从不离身的雪白衣裳。从小到大,天界就是这个男人的信仰。他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去热爱每一个飞翔在那片天空下的同伴,去守护伴随着他整个童年的领土。如果几千个伯度前,当路西法还叫路西斐尔的时候就和米迦勒一样,或许现在的宇宙会是另一个样子。
可惜路西法是自私的。所以,他注定成不了天使。
他只能是魔王。
他可以冷眼旁观,看着他真正的故乡日益没落,看着它随着米迦勒的死,全面走向了灰暗时代。
Chapter 2
贝利尔从未想过自己会有机会看见路西法。
在他的印象里,“路西法”这个名字代表了很多东西,魔界的至尊王者,魔族政权与精神的双重领袖,最大面值钞票的头像,每天走在街上最少会听见别人提起五次的名字,全宇宙唯一敢和创世神叫板的人,最强大的黑魔法的操纵者,绝对黑暗的存在,潘地曼尼南的主人……他看见过路西法无数照片、画像、影像,但这个名字依然太过高高在上,他永远无法将之想象实体化。
所以,看见那个英俊男人坐在鬼魂酒吧的刹那,他明明已经认出了那张脸,却还是不敢相信那就是他们的王。
酒吧里,绿色透明的鬼魂四处穿梭,黑色的小蝙蝠为顾客们上茶点、佐料。
路西法像是普通客人那样坐在吧台旁边,穿着白色宫廷式高领衬衫和天鹅绒外套,黑色长发松松地用细绳系在脑后,几缕碎发落在瘦削的双颊,侧脸竟散发着几分魔王本不应有的美丽。他看上去似乎比通过其他媒介看到的样子要年轻一些。
“看好你的猫,不要让它再进我们的卧房。”
他一只手插在长裤口袋里,对玛门如此命令道。他一尘不染的皮靴裹着修长的小腿,鞋跟正踏在酒桌下面的栏杆上。他们身后只站了两三个侍卫。
“你是跟着欧里一起来的这里?”
玛门抱起那只被命名为魔界货币的可怜猫,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却很快恢复了以往的表情,随意地问。
“我只是来看看我儿子,有错么?”路西法比玛门更加轻松,背靠在吧台上,一手搭在吧面上,回头对两个小恶魔说,“给我一杯红酒,谢谢。”
卡卡西和西西卡根本来不及说话,直接冲过去调酒。
这期间有不少人冲出来和路西法行礼。路西法一一微笑着回应,他的脸蛋和身材都像是艺术家遵循美学定律设计而成,深红的眼睛犹如宝石般贵气。
他身后站着一个女人,她是一名追随他的堕天使,此时穿着吉普赛女舞者的红裙,望着他的双眼却带着蓝色烟雾般的沉寂。魔族强悍的女人很多,这样的女人并不多见。
“拉哈伯,喝点什么?”路西法对她笑了笑,像是朋友般对她。
“不了,谢谢陛下。”她轻言细语地摇摇头。
“儿子,给你看个东西。”路西法结果孪生恶魔递来的红酒,轻啜一口,从怀中拿出一支海螺做的笔,“我从拜修殿里找到的,这支笔放在枕头下。”
玛门一脸茫然。路西法摆摆手,接过笔便没再说话,只是脸上一直挂着略显黯然的笑容。
玛门很了解他父亲的性格。如果路西法自己不说出来,你就别想从他嘴里再多问一个字。所以,即便好奇,玛门也没有多说。
他只是捏起猫颈上的白翼,问道:“这原来是系在猫耳上的,是你把它放在脖子上的?”
路西法点头。
玛门把白翼解开:“猫科动物的习性跟狗不一样,它们生性桀骜不驯,不爱受人束缚。你要硬套个项圈给它,它会死。”
“如果你不绑住它,它会被野兽咬死。你是希望他死在你怀里,还是死在外面。”
玛门咬紧牙关,看着黑猫强笑道:“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想了。你可是我洒脱的老爸。”
“谁说了?现在我把他绑得牢牢的,我们不是很开心么?”路西法把玩着手中的海螺笔。
“爸你接受现实好吗?米迦勒已经……已经不在了。”
烛光下的海螺笔染上了点血红。
“我没有不接受现实,我知道他已经死了。”路西法晃动着高脚杯,却滴酒未进,“对了,米迦勒小时候和你认识的他性格差别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