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士当自强(16)
谢富徐摇折扇,瞥眼一脸平静的楚淮青,奇道:“你就不意外?”
楚淮青:“意外什么?”
“意外他的成长如此之快。”谢富笑了笑。
“这个….我时常念想殿下小时候的样子,乍一见如今气势逼人的一幕,一点意外都没有是不可能的。”
谢富挑着眉头:“那大部分还是在意料之中咯?”
“可以这么说。”
“淮青啊淮青,你还是这般厉害。”谢富意味不明地道,“观我就不如你这么淡定了。”
“你很意外殿下的改变?”
看着楚淮青一脸疑惑的样子,谢富一晒,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也许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四年前的猎场暴.乱,楚淮青按律只用受几板子,但大皇子却气不过,私下买通了刑部的人。后来秦策得知了这件事的原委,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不仅让那几个人失去了职位,还折断了他们的手脚。
谢富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那些人正匍匐在地,四肢扭曲,‘啊啊’叫着朝他乞讨,虽然他也搜罗了这些人的画像准备为楚淮青报仇,但与这不成人形的乞丐作对比,还是令谢富脑海一空。
那个时候,时至楚淮青遭到流放,仅仅过去三个月。
李岳雄的手掌不自觉地用力交握:“那我们还能怎么办?”
“如今胡虏鞑子欲要进攻盛乾,军中急缺士兵。”秦策道,“如果你们有意,可以去投军。”
壮汉们相视一眼,诡异地闭上了嘴,李岳雄抿了抿唇,开口道:“多谢好意,但兵营,我呆不下去!”
秦策‘哦?’了一声:“为何?”
“殿下有所不知,我们本来也想去投奔军队,但那个王将领….实在太他娘的不是东西了!”壮汉咬着牙,“那些士兵也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有他娘的七个时辰在饮酒,活似一个个醉鬼,哪像什么兵!”
“这样吗。”秦策沉吟了一下,复道,“不过我这次就是为处理这些事而来的,你们看不惯他们,但应当知道我的为人,如若不嫌弃,可以来我的帐下。”
李岳雄和那些壮汉们倏地抬起了头,直愣愣地看着秦策。
“是当个铁血男儿,挣得军功,为国家耗尽最后一丝力气,还是当个懦弱的小民,平庸度日,你们自己选择。”
留下一干陷入沉思的人,秦策他们出了门,门被带上的时候,秦策转身看向楚淮青,语气柔和:“先生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只是觉得殿下很厉害。”楚淮青道,“这李岳雄也是山野一霸,没想到殿下能轻易将其击败。”
秦策一笑:“是他未尽全力。”
“没尽全力?”难道李岳雄还留了手?
“这人学的是马上功夫,与人平地争斗反而放不开手脚,所以我赢他赢得毫无悬念。”秦策道,“方才有士兵搜出了藏匿在山洞里的几十匹马,料想这些人根本不是山贼,而是马贼,我来之前差人调查过,有一伙只抢杀胡虏鞑子的马贼,想必说的就是他们。”
原来如此,这样一来,之前的疑惑反倒都说得通了。
楚淮青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但殿下还是厉害。”
秦策脚步一停,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突然从后揽住了楚淮青:“我比先生高了。”
谢富默默退开了几步。
“殿下——”伸手抓住秦策的手臂,楚淮青有些哭笑不得,“恭喜殿下,不过您可以先放开属下吗?属下如今是‘已死之人’,要是被那些士兵看见,探究到属下的身份,恐怕会引起争端。”
“我已经下令,让那些士兵全部在山下等候,不会被人看见。”秦策将头搁在楚淮青的颈项,“先生是觉得策高了好,还是矮点好?”
楚淮青:“这怎么能比较…..”
“策认为高有高的好处,矮有矮的好处。”秦策的声音里传来淡淡的笑意,“矮了可以被先生抱在怀里尽情撒娇,高了可以将先生抱在怀里。”
楚淮青一想,好像是那么回事,回神后又忍不住揉额,他都在胡思乱想着什么。
“殿下如今是成人了,该少做些小孩子气的举动。”哪怕这么说,楚淮青也未挣开秦策,像个忠心耿耿的下属一样劝谏道,“不然有损殿下威严。”
“对先生来说,策不就是小孩子吗?”说这一句话的时候,秦策的眼里飘过一抹晦暗,又在下一刻消失不见,笑道,“况且策还有好多东西没有从先生那里学到,这是策第一次领兵出征,希望先生可以协助我。”
“属下自会竭力帮助殿下,只是谢富的才学要胜于我,殿下询问谢富,会学到更多。”
秦策似是控诉的语气:“可他不愿尽心地教我,整日就抱着那些酒坛子。”
谢富:…..呵呵。
楚淮青知晓谢富的性情,虽然小事上多不成调,但在大事上绝不含糊,当即要为自己的友人辩解,秦策却没再给楚淮青开口的机会。
“先生今日奔波了这么久,如今夜已深了,当好好休息一下才是。”秦策道,“其他的事可以等明早再商量。”
楚淮青揉了揉涨疼的额角,确实是有些累了,便点头:“这样也好。”
“我知道这里的客房在哪,由我带先生过去如何?”
“嗯,对了,我的面具还忘在先前的房间没拿来。”
“我过会去取。”
“太劳烦殿下了,还是我去取罢。”
“那我们一道过去。”
被遗忘的谢富:“……”
第二天一早,李岳雄找上秦策,决定加入秦策的帐下,秦策对这个结果并无意外,即使没有参军也甘愿冒着生命危险为国效力,这帮汉子还是有血性的。
军师祭酒不愿费力上山,便在山下等候,没想到秦策居然领了一队山贼回来,军师祭酒是礼部侍郎的儿子,有些本事,但自小骄纵,他认为山贼都是些卑鄙的恶徒粗人,不配成为士兵,便又和秦策争论了起来。
楚淮青对谢富问道:“那人是谁?”
“太子派来的军师祭酒。”谢富拍着楚淮青的肩膀,“不必认识。”
军师祭酒手里虽说有太子的密令,但是为了防止秦策出现谋反的念头,现在胡虏未退,不适合拿出来让秦策寒心,军师祭酒辩不过秦策,恨恨地再一次甩袖而去,扬起的袖摆糊了众士兵一脸。
楚淮青:…..也是个人才。
不过,说起军师祭酒,主公的手下似乎也只有他与谢富两位谋士,武将也只有刚刚收服的李岳雄一人,如今虽然不急,但到以后诸侯并起,未免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楚淮青微微笑。
看来是时候去挖一波各诸侯未来的墙角了。
看到楚淮青嘴角上扬的谢富抬头望天。
为何友人在笑,他却感觉到了阵阵寒意。
大军行到边关城,领兵的秦策没有率先引起百姓的注意,反倒是楚怀青被大家一眼看见,下一刻齐齐凑了过来。
“楚管事你回来了?大家正在商量怎么去搭救你呢!”
“楚管事有没有受伤?那些歹人没有对你做什么罢?”
“楚管事,楚管事…..”
“楚管事……”
“我记得你们跟我说,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夫。”军师祭酒狐疑道,“普通的大夫会这么受老百姓的爱戴?”
谢富耸耸肩,一脸无辜:“其实我们也很吃惊。”
秦策一向秉着行动至上的理念,不动声色地将几只快要触碰到楚淮青的手给打开,淡然地朗声道:“楚大夫昨夜没睡好,身体疲累,还请大家都散开,让楚大夫先回去休息。”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v3)
看着身戴盔甲的秦策,百姓们有些犹疑:“你是…..”
楚淮青笑着上前一步:“这位是来镇守边关的三皇子殿下,就是他救的我。”
“三皇子…..皇子!”众人连忙跪下,“小民参见三皇子殿下!”
“大家不必拘礼,快快请起。”秦策将近处的一位老人扶起,“本皇子此次领兵出征,对边关多有不了解,还望诸位能相助于我,让我们一同努力,将敌人驱逐出我们的国家!”
百姓们纷纷响应。
那边秦策顺势在拉拢民心,这边的谢富看得津津乐道,结果一侧头,就发现了对秦策移不开眼的楚淮青。
谢富:“…..你莫不是把他的话当真了?”
楚淮青怔愣了一下:“殿下此番不是来平定胡虏的吗?”
“这个没错,只是他刚才说的那些话……”兴许是楚淮青眼睛里的某种东西过于澄澈,谢富渐渐消了音,复而抱怨道,“太长了,再这么磨蹭下去,我们怕是要错过今天的午饭。”
楚淮青只得将疑惑压下,俯在谢富耳边笑道:“我那没有过午不食的规矩,离城门口也近,富若在营中呆不住,可以来我这里,我吩咐厨娘独给你开小灶。”
谢富真真笑了起来:“如此甚好,正巧我还带了酒,咱们两这次定要好好地喝一杯。”
“什么开小灶?”说完了话的秦策探身过来,笑得万分‘温和’,“先生要给谢富开小灶,介不介意捎上我?我可极其念想先生以前给我带的那些点心。”
“当然可以。”没有看见谢富抽搐不断的嘴角,楚淮青道,“只是殿下近期要规整军队,能得空离开吗?如若不能,属下差人将饭食带过去。”
“我都如履薄冰过了整整四年了,难道还不许我放纵这一两个时辰?”秦策笑道,“先生尽可放心,策自有办法溜出来。”
“喂,你们在说什么呢?”军师祭酒本来已经行到了前面去,回头一看秦策还停在原地,不耐烦地说道,“三殿下,请您以正事为重!”
“只是找楚大夫问些事,何必这么着急。”秦策转过头,对楚淮青做了个口型:一会策再来找先生。
楚淮青点了点头,看着秦策领着士兵远去,自己却只能呆在这里,不知为何有些惆怅,他拍拍额头,走向本草堂。
不到半天之后。
听到谢富带来的消息,楚淮青微张了口:“让我去当军医?”
“你这个表情作甚。”谢富悠悠然摇着扇子,“我知道,以你的本事去做军医是有些屈才,但谁让你在这的身份是大夫,直接招你做谋士恐怕会引起他人的怀疑。殿下打算先让你借着军医的名号进兵营,再‘偶然’地采取了你的建议,等立功之后他再将你提拔上去,也算名正言顺。对了,你什么时候学的医,我怎么都不知道?”
“不是,你误会了,我没有不满。”本以为只能暗中为主公出谋划策,没想到还有这等转机,走在人前可以省去不必要的功夫,楚淮青自然高兴,闻言便笑道,“我是近几年学的,你当然不知道。”
“你学了四年,却能解那些学了数十年的大夫都束手无策的毒。”谢富单手撑额,以折扇尖轻力挑起楚淮青的下颚,笑,“在下真是对你越来越好奇了,说说,还有什么隐瞒我的,全都如实招来。”
楚淮青举双手投降:“……没有了。”
“是吗。”谢富眯了眯眼。
被打量的某书生默默扭过了头。
次日清晨,楚淮青随来接他的谢富一同去兵营,秦策暂时走不开,原先镇守边关的王将领不干事,军务堆了一桌子,光是为它们分类就花了秦策一整晚的时间。
楚淮青知晓新的将领在最初领职时都过得艰难,但还是没想到一开始就能遇上麻烦:“王将领生了重病?”
“是啊,听说有人来接他的活,立马就‘病’了。”谢富翻了个白眼,“我们去找他,不见,那叫柳成恭的军师祭酒去找他,反倒被留到了晚上才离开。”
通过这几次的见面,楚淮青多少清楚柳成恭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微皱起眉头:“柳成恭似乎有些看不惯殿下,若他和王将领混在一起,很有可能是打算给殿下下绊子。”
“谁说不是呢,一脸惹事相。”谢富破带嫌弃地扯扯嘴角,“我猜测柳成恭身上可能有太子密令之类的东西,不然他不会这么有恃无恐。”
太子密令吗…..确实棘手。
楚淮青微侧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广袤平原。风儿急促扫过土地,激起纷纷扬扬的尘土,像是在向世人昭告日后不休止的喧嚣。
不过再等一段时间,就不是个问题了。
进了兵营,楚淮青看到了两个画面:一面站着秦策带来的士兵,正满头大汗地在校场上努力操.练,一面是醉地不醒的一干人等,如果不是他们身上穿着的盔甲,楚怀青还真看不出来这些人是士兵。
“可怜呐。”谢富直摇头,但话里却不见惋惜,“新官上任的酒都敢喝这么多,不得不说这些士兵的心真大。”
“他们是你们给灌醉的?”楚淮青好像明白了什么。
谢富笑道:“当然不是,我们可说了点到即止,没说让他们不管不顾地喝。”
同样黑了的谋士心在熊熊燃烧,楚淮青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既然不是无意,那便是下套给人钻了。
主营帐的布帘被揭开,秦策从中走了出来,精神奕奕的样子看不来是个忙活了一晚上的人,他瞥了眼那些醉酒的士兵,眼中带有深刻的嘲意,对自己带来的士兵问道:“这些人睡了多久了?”
李岳雄擦了把汗水,上前道:“回殿下,我们起来的时候就看他们倒那里了,不过谁也没管。”
“嗯。”秦策看了他一眼,“兵营里的生活还适应吗?”
“就起得比平时早了点,操|练的强度比我们跑马时还轻松,适应得住。”
“很好,我会记得给你们加大强度。”
完全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秦策对呆了的李岳雄道,“喊十几个人,一人拎一桶冷水,跟我过来。”
“啊啊....是!”
看那些士兵拎了水过来,谢富对楚淮青问道:“接下来的事还看吗?”
楚淮青惑道:“怎么了?”
“怕你看到那家伙凶残的一面,此后留下阴影。”
“…….?”
醉酒的士兵都堆在了一起,秦策挑了人数最多的那一堆,让拎着水的士兵站在旁边,又对站在战鼓前的鼓手道:“击战鼓!”
“是——!”
‘咚咚!咚咚!咚咚!…….’
在激烈的战鼓声中,所有的士兵都为之一振,秦策便在此刻发出一声暴喝:“第一个,泼!”
站在前边的第一个人立马提起水桶往那群士兵身上泼,水流唰唰坠下,惊醒了醉酒的人:“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下一个,继续,没了水的再去接!”
“等,等等!”
猝不及防又被泼了一桶冷水,那些士兵想要躲开,但宿醉后本就头晕站不稳,没几下又扑到了地上,成了个狗啃泥。
秦策没有喊停,一直叫着继续,水也不曾间断地泼到那些人的身上,脸颊都被水流拍得生疼,其他被战鼓声惊醒的士兵也被这一幕惊呆了,齐齐上来阻挠:“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