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病美人师尊后徒弟重生了(60)
他翻身下榻去桌边,斟了杯茶来喝。
温冷茶水一入口,沈微雪就皱了皱眉,忍耐片刻,才喉头一动,咽了下去,只是再没喝第二口。
都快一个月了,他还是没习惯。
由俭入奢易,由奢复入俭……就很难。
这还是他收徒以来,第一次独自外出游历。
之前每次出门,他都会带上云暮归,而小徒弟每次都很贴心,会一并带上他最喜欢的灵茶和灵泉,一到落脚处,便替他烧水煮茶。
炙热的灵力卷着杯身,让他无论何时都能喝到温度适宜的茶水。
沈微雪握着茶杯,杯里水渐渐凉了,他有些出神,恍惚中竟有些记不起收徒之前,他孤身一人外出时,是个什么光景。
可能是什么良辰吉时到了,窗外遥遥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伴随着大声的庆贺声,十分喜庆。
这声音沈微雪倒也不陌生,是有人成亲了。
沈微雪懒懒散散地下了楼,在快坐满人的大堂里挑了个比较偏的位置,要了些早食,一壶清茶,慢悠悠地吃着,一边看着大红花轿由远及近。
新郎官胸前戴着大红花,春风得意地走在前头,笑得舒畅。
跟在花轿边的小厮也是笑容满面,毫不吝啬地朝四周撒着钱币,引无数欢呼祝贺声,端的是热闹非凡。
沈微雪漫不经心地啜着清茶,与他紧挨一桌坐着的一个布衣男子忽然失手将茶杯摔落在地。
旋即抬手半掩着脸,无声呜咽起来。
因着外头喜事,大堂里一片热闹,布衣男子选的这位置又比较偏,一时之间,除了沈微雪,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沈微雪视线略有停顿。
布衣男子哭得没什么声响,眼泪从指缝间簌簌地流,但沈微雪能感受他真切的悲伤,仿佛铭心刻骨。
哭太急了,容易倒气晕过去。
不过沈微雪并不打算打扰别人的悲伤,他沉吟片刻,翻过一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杯热茶,悄然放在男子面前,便准备起身离开。
沈微雪的动作悄无声息,然而布衣男子还是注意到了,他抹了一把泪,抬眼看见沈微雪,勉强笑了笑,哑声道:“多谢。旧人成亲,触景伤情,情不自禁一时失态,请见谅。”
他摸出银钱放在桌上,当作摔碎茶杯的赔礼,喝下沈微雪斟给他的茶后,跌跌撞撞地离开。
背影失魂落魄的。
这只是一件小插曲,沈微雪没放在心上,然而不知为什么,等他也出了门,抬眼再次看见迎亲队伍。
眉头一蹙,却忽地有了别样的想法。
他无心联姻,无心与他人合籍做道侣。
可云暮归呢。
小徒弟长大了,总会遇见喜欢的人……与别人做道侣的。
沈微雪蹙着眉,看远处新郎背影消失在街角,下意识换想了一下,若那是小徒弟……
心里没由来的不舒服起来,他沉默了一会,才恍然察觉,他替云暮归想过很多未来,修炼的方向,该去的秘境,等等等等。
却从没想过,要是有朝一日小徒弟与他人携手,离他而去了……又会是什么模样。
沈微雪怔立在原地。
他呆愣了很久,蓦然抬手掐诀,接连几道缩地诀后,他回到千秋峰上,下意识喊了声“阿归”。
然而顶峰之上空落落的,树下玉桌落了许多枯叶,看情形是许久没人来清理过了。
沈微雪捏了捏眉心,才想起他这回离开前,云暮归闷不做声地也要跟着来,被他斥责了两句。
那是他第一次对小徒弟说重话,也是第一次……亲口命云暮归去静心崖。
当时他不知如何应对,情急之下,板着脸让云暮归去静心崖冷静一下。
沈微雪稍微感应了一下,他赠给小徒弟的通讯玉牌……还在静心崖上。
云暮归还没有从静心崖离开。
这么久了,小徒弟难道还傻呆呆地在静心崖上思过?
他轻吸一口气,打了个法诀,一个错眼间,他便来到静心崖下。
守在静心崖下的弟子见了他,连忙行礼,询问他可有什么吩咐。
沈微雪摇摇头,示意不要,正打算再掐个诀上山,指尖一顿,又将法诀掐灭了。
转而顺着小路,一步步往上走。
来静心崖思过的弟子禁止使用灵力,小徒弟应该……也是这么一步步走上去的。
沈微雪收敛了灵力,静心崖设了禁制与阵法,越往上,威压越重,及至半山腰,身上仿佛背了座山般沉重。
体质稍弱些的弟子,恐怕已气喘吁吁。
路很窄,一侧是悬崖,一侧峭壁。
沈微雪伸手在悬崖边揪了一根草,施了个术法。
那草便模模糊糊地投影出一个月前的景象来。
白袍青年神色平静,一步一步地沉稳往上走着,背脊挺得笔直,沈微雪看着这模糊幻影,微微出神了一会,直到青年走过草的影像范围,才回过神来,重新掐诀。
他捏着这根草,默不作声地跟着青年的模糊幻影走,走一段路,换一根新的草,就这么一路走到了静心崖顶。
好似师徒俩一路沉默同行。
静心崖顶是万年如一的萧瑟秋景。
枯叶飘落满地,一踩就是清脆的碎裂声。
沈微雪没刻意隐藏踪迹,随手将幻象消失的草丢在一旁,抬眼望去。
云暮归站在湖边,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背影失落又萧索,沈微雪觉得自己像看到了一只被抛弃的大雪狼,蔫哒哒的垂着耳朵,尾巴有气无力地卷着,委屈巴巴的。
明明是很可怜兮兮的场景,沈微雪却莫名地松了口气。
他也说不上这口气是为何而松,只是见到云暮归果真在这时,静心崖禁制带来的威压仿佛在一瞬间烟消云散。
他喊了声“阿归”,云暮归闻声转头,见到他的一瞬,眼神一亮,旋即变得越发委屈巴巴,往前走了两步,又犹犹豫豫地停住了。
沈微雪见他不过来,干脆自己抬步向前,问:“怎么不过来。是生我气了吗?”
他从没罚过云暮归上静心崖,这回是第一次,小徒弟觉得委屈也是应当。
沈微雪脑海里已经转过十八种哄徒弟的法子了,正要开口,却见云暮归摇了摇头,道:“弟子不能离开。”
他倔强又难过道:“弟子还是想要师尊,弟子不知错,所以不能下静心崖。”
沈微雪一愣,旋即回忆起来。
离开前他命云暮归去静心崖冷静,没考虑太多,说的是“知错了就自己下来”。
他本以为小徒弟顶多在静心崖待个几天就会下来,谁成想……
沈微雪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自己心里什么滋味,只觉得沉甸甸地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拽住了,扯得生疼。
他什么也不想想了,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神色落寞的青年。
年轻气盛的身躯,抱起来暖融融的。
这么一抱,沈微雪才发现,原来昔日身形瘦削的少年,如今已长得比他还要高一些了。
“不必知错。”沈微雪听见自己这么说,“你没有错。”
第46章
“不必知错。”
“你没有错。”
只是喜欢一个人而已。
错什么呢。
如果有错也是别人的错。
青年倔强又难过的模样在脑海里里渐渐弱化消散, 沈微雪轻蹙的眉头微微松开了些, 长睫颤了颤, 徐徐睁眼,眼底还有些大梦初醒的懒散倦意。
他安静地躺了一会,翻身坐起,曲起一条腿,随意地搁在床榻边, 抬手捏了捏眉心。
半晌, 缓缓舒了口气。
已经从荒漠里出来三天了,他还是沉浸在那场冰魄花带来的梦境里,无法忘怀更无法脱身。
青年那委屈又湿润的眼神就跟他原型那根雪绒绒的毛尾巴似的, 撩得沈微雪心尖一颤一颤的。
但心动过后接踵而至的, 是无边无际的疑惑。
——梦里的微雪仙君是他。
被小徒弟表白“我心悦你”的人是他。
和小徒弟说“不必知错”的人, 也是他。
以往凌乱破碎片段式的记忆,还只能让他心存疑惑而无法确认, 这次真真切切一场连续剧大梦, 终于将那些猜测都化作真实——他记忆里的微雪仙君,根本不是所谓原身。
而是他自己。
沈微雪反复回忆了一会, 确认原书没有这些剧情。
一个更大胆又更微妙的猜测无可抑制地浮上脑海——他本以为他是在小徒弟化妖前才穿进书里的, 眼下想想, 也许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