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子嫣忍不住想,要是她这次无功而返,那她重生一世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把悲惨的前世再过一遍吗?
她手脚冰凉,脑袋里满是“嗡嗡”的声音,连尹玄什么时候来到她身边,都没注意到。
窗外的枝头上飞来了一只鸟,突然,它发出尖锐的叫声,崔子嫣被这鸟鸣一惊,猛然清醒过来,她大睁着眼睛,瞪着尹玄,“他们走的时候,你怎么不叫醒我?”
尹玄依旧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若是平日,崔子嫣可能会被他这副模样镇住,但是现在,她正处于暴怒边缘,什么也顾不上,竟提起脚,用尽全力,照着他的膝盖,一连踹了好几脚。
尹玄身子晃了晃,复又站稳,他受了痛,却连吭都没吭一声。
若不是知道他会说话,崔子嫣都快怀疑他是个哑巴。
拿他这闷葫芦的性子无可奈何,崔子嫣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尹玄,去牵马,无论如何,也要追上他们!”
………………
凌恒他们清晨出发,一路上微风徐徐,倒也平静,到了中午,日头升到正空中,便一下子燥热了起来。
这次沈醉学聪明了,感到脸上晒得有些疼的第一时间,就自觉把乔珏的披风拽过来,将自己盖住。
乔珏低下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被黑色麻布包裹着的圆脑袋,一点一点的,显然又在打瞌睡。
他唇边闪过一丝淡淡的笑,不着痕迹地将人抱紧了些,防止他跌下去,才重新看向前方。
也不知是不是店小二乌鸦嘴,他们走到一半时,风暴骤起,马受了惊吓,嘶鸣着扬起马蹄,想要四散而逃,凌恒一行人常常驾马在这片荒漠长途奔袭,经验丰富,没一会儿就将马匹控制住,但乔珏、沈醉二人,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乔珏会骑马,却是第一次遇见风暴,等他终于把狂奔的马儿控制住,停下来的时候,发现四周飞沙走石,灰茫一片,早不见了凌恒等人的踪影。
沈醉从披风里钻出来,也看傻眼了,“我们这是迷路了?”
风暴越来越大,沈醉把头伸出外面,发丝在空中乱舞,连眼睛都睁不开。
乔珏按着他的脑袋,把他按回去,说:“风沙太大,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他心里想的是,凌恒他们对此地再熟悉不过,等风沙停了,自然会来寻他们,若是他们一时慌乱,不慎跑远了,反而不利于凌恒他们回来搜寻。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骑着马,在风沙中艰难地走了一段距离以后,竟然真的让他们找到一堵矮墙,能暂作遮挡。
待风沙停歇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圆圆的月亮挂在天上,在旷野中显得格外大,仿佛一伸手就能摸到一般,将整片荒漠照得皎白如昼。
荒漠中昼夜温差大,沈醉午间时怕热,到了夜里又怕冷,缩成一团,躲在受风最小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乔珏拿着几个果子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他这幅可怜模样。
仅仅这两日,他就已经深切领悟到这金贵的小圣子,是有多么娇气,热不得冷不得也累不得,让他多跑几步,都像是虐待他似的。
让他来到这样恶劣的环境,的确是为难他了,乔珏心想,可惜火折子在凌恒身上,否则他可以生一堆火,给他取暖。
生不了火,乔珏便把马牵过来,让它趴在地上,给沈醉挡住风口,又来到他面前蹲下,把披风掀开,显露自己的怀抱,允许道:“进来吧。”沈醉赶紧手脚并用地钻进去,感受到僵冷的身体慢慢回暖,他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乔珏把他找来的果子放到沈醉眼前,问:“你看看,哪一种可以吃?”
沈醉看了一眼,从里面挑出一枚白色的圆果子,“其他的都扔了吧。”
乔珏皱了皱眉,没想到自己摘了这么多,竟然只有一颗能吃。
没多说什么,把果子扔到一旁,乔珏抱紧怀里的少年。
或许是旷野上实在太过安静,乔珏首次主动开口,问沈醉:“你医术这么高明,为什么就不能把自己的体弱的毛病治好?”
“你知道什么啊……”小圣子的声音也弱弱的,没有了平日里的傲慢,倒是令人反而怜惜起来,“我出生时候不足月,身体本来就弱,还是在一个下着大雪的夜里,被人遗弃在国师府门口的,畏寒的毛病就是在那时候落下的,只能养着。”
“能养成现在这样,平时看不出什么问题,还是师父费了不少心思,才养好的。”
他似乎有些风寒,话音里带了些微鼻音,“那时候师父还不是国师,只是一个医师,是他把我从雪地里捡回去,养大的。”
“……原来是这样。”乔珏不理解那对夫妇,怎么舍得遗弃小圣子这么可爱的孩子,更何况还是在一个雪夜,倒像是存心要置亲生子于死地一般,“你还记得你父母是谁吗?”
沈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那时候太小了,而且被师父捡回去以后,又大病了一场,脑子都差点烧坏了,很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乔珏点头,“不记得也好。”
毕竟真相往往比想象更残酷。
沈醉似乎被勾起了谈兴,问:“那你呢?你是怎么来到国师府的?”
乔珏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十岁那年,夷狄人东入,破了凉城,一路打进岚城,烧杀掳掠,我父母亲族都死于那场兵祸。”
沈醉终于明白,乔珏为什么那么痛恨夷狄人,和那么崇拜燕策了。
“我跟着难民一路乞讨,进了京城,但京城守卫不准难民进城,以免皇亲国戚们看到了心情不悦。那晚上也下了大雪,难民们被冻死了一大半,我把死去难民的衣服脱下来裹在身上,也还是觉得越来越冷,但比起寒冷,更要命的还是饥饿,我那时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
“正好我看见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我便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马车前面磕头,求里面的贵人赏我点吃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国师府右护教的马车,右护教给了我食物,收我当他的第十四个义子,从那以后,我便留在了国师府。”
右护教沈醉自然是知道的,那是个慈祥的老人,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在沈醉被派来之前,便去凉城给燕策诊治过,只可惜无功而返。
乔珏说完,怀里却半晌没发出声音,就在他以为沈醉睡着了的时候,小圣子忽然说,“原来你从小就不怕死啊,连马车都敢拦。”
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反而是古怪的夸赞?
乔珏从悲伤的回忆中挣脱出来,轻笑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怕死吗?”
沈醉哼了一声,那倨傲的语气又回来了,“你懂什么,这叫珍爱生命,要是自己的命自己都不珍惜,没有一点求生欲,那还要我们医师做什么?”
乔珏失笑:“你总有一套歪理邪说。”
“我是圣子,我说的就是理!”小圣子立即就不依了,“你一个小小左护教,成天以下犯上,等回去了,我一定要让师父好好罚你!”
乔珏唇边勾起一抹笑,刚想说什么,下一瞬间立即眼神一变,把沈醉的嘴捂住,低声在他耳边说,“别动,有人来了。”
沈醉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乔珏便放开他,在矮墙上稍稍探出头,查看情况。
远处,一个黑衣男人浑身是血,正踉跄着脚步,朝这边而来。
沈醉鼻子灵,隔着大老远,就已经闻到了风中的血腥味。
在这渺无人烟的荒漠中,遇到一个穷凶极恶的恶徒的概率,比遇到一个好人的概率要大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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