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真把自己和祁渡的两把伞都递给大叔:“帮我们拿一下。”
他的病号服瞬间被泼天大雨浇透。
一个大妈脸色一变,拉住他:“你还生着病,不能下去!”
来不及解释这身病号服的由来,席真匆匆说了句“没事”,推开大妈。
不知道是不是注射过伪装剂的缘故,十一月的河水虽然已经很冷,却完全无法对席真造成什么影响。
他灵活地游在祁渡身后,看到祁渡托举出孩子,扒掉孩子背后吸饱了水、沉甸甸的书包。
他双腿一蹬,大力游过去,架住双目紧闭的孩子胳膊,和祁渡一起拉着他往岸边游。
水流汹涌,两人却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人一边,托着跳河的孩子,很快游到岸边。
围观群众一片安静,现场一时鸦雀无声。直到有人断断续续地鼓掌,人群才炸开锅。
“有会人工呼吸的吗?”
“边上就是医院!”
“诶同学我有车,人放我车上。”
“同学,雨披要不要?”
“我刚买的衣服,给你们换上吧!”
两人根本来不及张口,就被叔叔阿姨、兄弟姐妹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等四周终于安静,他俩惊讶地发现,他们已经回到医院,身处一间温暖的更衣室,旁边还放有两套整洁的新衣服。
席真:“……”
祁渡:“……”
他们对视一眼,觉得无语,但又想笑。安静了一会儿,祁渡低声说:“你先挑?”
“随便吧。”席真随手拿一套,背过身去,手指搭在病号服领口,动作一顿。
要在祁渡身旁脱衣服吗?
真的要吗?
席真深呼吸。
好吧,理论上他们都是Alpha,这没什么大不了。
他试图说服自己,心里却总迈不过那道坎。
正纠结,背后却已经响起竜竜窣窣的声音。
祁渡和他背对背,开始换衣服了。
席真脑袋上无形的猫耳朵竖起,警惕地转了一下。听觉强化后,衣服和皮肤的摩擦声在耳中无限放大。他能通过声音细微的变化,在脑中勾勒出画面。祁渡先换了上衣,然后是裤子……
他看过成年祁渡穿背心的模样,肌肉饱满,结实有力。
少年祁渡会怎样呢?会是苍白羸弱的吗?
他的身体不自觉地发热,尤其是后颈,腺体翕张,几乎散发出香味,却被伪装剂压下去。潮湿的病号服黏在皮肤上,他却开始出汗……
席真拿起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怎么会这么热?
“你也快换吧。”在雨水和河水中过度浸泡的男生,嗓音沉得接近席真记忆中的质感,在一号宇宙的那个礼拜,每一次祁渡咬住他的脖颈,声音都会变得那么沉……
席真手指一紧,突出的骨节苍白无力,他有些听不清祁渡的声音,茫然地问:“你说什么?”
祁渡重复一遍:“把湿衣服换了,小心感冒。”
“……哦……好。”席真缓慢地脱掉衣服。
祁渡垂眸:“好了喊我。”
他发觉到席真的紧张,表明自己不会偷看。
席真嗯一声。
尾巴仍贴住大腿,一动不动。
好安静,席真边换衣服边想,为什么突然安静得过分。
祁渡已经全部换好,站在原地没动,闭上眼睛安静地等待。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失去视觉后,听觉与嗅觉变得更加灵敏。他能听到席真的心跳加速,并且高频率地咽口水。甚至连香味少了一层衣服的遮挡这样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分毫不差地嗅到。
章鱼从腺体钻出来,两条触手挡住眼睛,剩下的却伸出一条,溜溜达达,若无其事地往席真的方向跑。
祁渡睁开眼睛,抽出一根触手,把那条试图找到猫尾巴,凑上去贴贴的触手鞭打了一顿。
是你,化茎腕。
真不要脸。
滚回来。
席真终于换好衣服,转过身,看到祁渡的第一眼就忍不住笑。路人友情赠送的T恤长裤并不合身,祁渡的手腕脚踝都露出一截,下摆悬在腰线上,稍稍一动就露出一段冷而白的瘦腰。
听到笑声,祁渡也转过身,看了看席真,再看了看自己,了然道:“你不也一样。”
“啊。”席真低头一看,果然,自己也是衣服裤子都吊着,像是偷穿老爸的衣服(没有diss老爸矮的意思)。
两人一边吐槽对方,一边走到门口开门,冷不丁地,迎面几台摄像机、手麦一起怼到脸前。大雨天,记者竟然如此敬业,一听说这里有新闻,便蜂拥而至。
更有好事者从河边一路跟回医院,看到摄像机连忙表示自己就是事件目击者。
“当时那个小孩哦,只剩个头顶露在水面上,水流得很急,眼看他就要被冲走了,这位同学,就他……对对,想也不想,衣服都来不及脱,义无反顾地下了水……然后他……他啊,更不得了,他还是病人呐,脸色雪白,发着40度高烧,一边咳嗽,一边就这么冲了过去……”
“等等。”席真试图叫停,他只是穿着病号服而已,发烧咳嗽又是怎么来的?
然而在场之人众口一词,言之凿凿,这位见义勇为的同学就是如此舍己为人,拖着病弱之躯,深入冰冷河水,和自己的同伴一起,从死神手中夺回一条鲜活的生命!
席真解释几遍,实在跟他们讲不清楚,只好放弃。他真不知道这些大爷大妈怎么这么文采斐然,一个个俨然是诺贝尔文学奖遗珠,鲁迅文学奖候选人,七嘴八舌之下,把他和祁渡吹成了堪比雷锋赖宁的英雄人物。
最后还是祁渡说要去量个体温,喝点热水,以防感冒,这才从记者和热心群众的围堵中勉强脱身。
就这样也没免得了临走前被记者拉着拍张照。
席真当然不想出这个风头,但要不拍还不知道要纠缠多久。他只得配合了一下,然后拜托记者:“别忘了给我打马赛克。”
记者点头:“放心吧,我们会保护好你的隐私。”
席真这才放了心,拍完照,跟着祁渡赶紧走了。
这下终于能回家休息了吧。
即使是席真,连番的折腾后,也感觉到累了。
然而刚走到医院门口,他就听到祁渡说了一句:“有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消息。”
席真沉默了一下:“你先让我静静。”
祁渡闭上嘴。
席真:“……好了,你可以说了。”
祁渡看着他肩膀:“你有没有觉得,背上少了什么?”
席真感受了一下,沉思:“好像是缺少了点重量。”
“……”
良久的沉默后,两人各自看了看后背。
空空如也。
……书包呢?
……那么大一书包呢?
丢东西应该伤心,但包里好像只有卷子……席真从兜里掏出手机——他手机倒是一直没忘!好像是把伞交给路人的时候顺便把手机也给了他……至于书包,完全没有印象。
席真开始回想:“我们刚刚第一次出医院的时候拿了书包吗?”
“嗯。”祁渡非常肯定地点头,“应该是落在河边了。”
“哦。”席真说,“那再去看一眼?说不定丢了。”
祁渡道:“打车吧,路过看一眼。”
席真点点头,两个人在医院门口等了半天,打了辆车,路过事发地点,祁渡从窗边看了眼,什么也没有。
“你里面有什么贵重物品吗?”席真问。
祁渡:“就几张卷子,两根水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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