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许多连他都鲜少涉猎的领域,路西野都能侃侃而谈,的确让人不得不惊讶。
交流到尾声的时候,路西野说了声抱歉,随后又扬声道了句进来。
不多时,对面传来了极低的话语声,尚迟听不太清,但看到路西野的神情变得疑惑了起来,并问了句:“什么?”
对面又说了两句,伴着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这段时间很短,大约只有十几秒,但路西野再回到视频上来的时候,神色却明显淡了下来。
这让尚迟十分好奇,这短短的十几秒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可他能看到的只有镜头笼住的那方寸之地。
*
演出结束是在十一点半左右。
一下舞台,江随风便换了衣服准备离开。
在门口,他遇到了从楼上下来的林放,林放拉他一把:“吃了夜宵再回去,小心胃疼。”
“不了,”江随风晃了晃握在掌心里的手机:“我妈今天回来。”
“哦,”林放松了手,打趣他:“回家吃你的妈妈餐吧。”
江随风翘了翘嘴角,刚要离开,林放又说:“你交代的东西,给一号房送过去了。”
江随风的步子顿了一下,说:“好。”
又说:“谢谢。”
外面的风很大,夹杂着细碎的雪粒子,砸在衣服上发出细密的噼啪声。
寒意瞬间浸透了衣服,顺着毛孔直往身体里钻。
江随风将兜帽拉起来,低着头快速往公交车站走去。
这个点,普通人早已归家,来夜场玩儿的也大多开车或者打车,因此公交车站一个人都没有。
他出神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将目光投向公交车开来的方向。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在风雪与兜帽的遮掩下变得极隐秘。
等察觉时,那脚步声已停在了离他极近的地方。
随后,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兜帽遮住了他的视线,他本能地向旁边退开,并抬手将兜帽掀开。
那人紧跟了上来,微微低头看他,凤眸生寒,可带着酒气的呼吸却是温热的。
这么冷的天,路西野只穿了件黑色的衬衣,雪落在肩头,铺了薄薄的一层白。
江随风忘了后退,于是手腕被人握在了掌心里。
那个手掌很冷,冰的他微微一颤。
他以为自己的拒绝与暗示已经很明显,以路西野的身份和自尊心,绝不会再做纠缠。
好看的男孩子很多,拥有他这样眼睛的男孩子虽然不算特别多,但用心去找的话也说不上特别少,至少上一世,路西野身边就没有断过。
江随风挣了挣,但没有挣脱那只冰凉的手掌。
他抬起眼来,雪珠子落在睫毛上,衬得一双眼干净又通透,可惜没有什么温度:“路先生,您喝多了。”
“是吗?”路西野答非所问:“你请的酒,很好喝。”
公交车姗姗来迟,明亮的车灯将这一块照的无所遁形。
车子在站台前喘着气停下,车门发出哐当的一声响,像是对乘客的催促。
江随风挣脱了路西野的手,他用了很大的力气,将路西野甩得踉跄了一步。
“我要回家了。”他说。
“江随风,”路西野喝的很醉,执着地要去牵他的衣袖:“你的酒把我灌醉了,你不送我回家吗?”
“把你司机的电话给我,”江随风耐心地说:“我让他来接你。”
公交司机不耐烦地催了一句:“还走不走了?”
江随风又看路西野一眼,路西野也在看他,但没有把电话给他的意思。
他转身上了车,车门在身后快速关上,公交车驶入风雪之中。
车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乘客,各个包裹的严严实实。
江随风透过车窗往外看,漫天的风雪中,路西野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下雪的深夜,路上行人车辆稀少,车子很快就到了下一站,车门打开的哐当声中,江随风的心脏蓦地一紧。
他紧了紧手指,一动没动。
没有乘客上下车,车门很快又闭合起来,向前驶去。
很快到了又一站,车门打开的一瞬,江随风将头抵在冰冷的玻璃上,闭了闭眼。
车子再次行驶,到达了第三站。
车门再次打开的瞬间,他终于还是站起了身,向后门走去。
雪下的更大了,风吹在脸上迷了眼睛。
他在一望无际的长街上,向来路奔跑而去。
三站路不算太远,但脚落在薄薄的雪层上又湿又滑,还是费了些时间。
他本以为路西野已经走了,可到的时候,却看到他正安静地坐在候车的长椅上。
这样的寒冷对路西野来说并不陌生。
在秦默彦溺亡后的那个冬天,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曾经许多次,他偷偷在夜里坐到外面去,感受那刺骨的寒冷。
想要感同身受秦默彦曾经感受过的,冬日海水的冰冷。
他坐了许久,酒意让他的意识渐渐模糊,可寒冷又让他的意识保持着清醒。
在角力般的拉扯中,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人。
那人飞快地向他跑来,站在他身前垂眸看他。
“你故意的吧?”他问。
他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手去,用冻僵的手指握住他手腕,然后便听那人叹息了一声,轻而冷地说:“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13章 Chapter 13
江随风背着光,路西野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在他身后大片大片,被路灯镀上一层暖光的落雪。
像舞台的特效。
而他站在那里,微微喘息着,就像童话里打败恶魔后凝视公主的王子。
是个心软的王子,路西野想。
他被自己不着边际的想法逗得乐了一乐,借着酒意低头,想要去亲吻自己握着的那截手腕。
但王子又变得铁石心肠了起来。
他冷冷地挣脱他的手,反过来用自己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
“走吧。”他说,弯下腰来,问:“腿麻不麻?能站起来吗?”
路西野摇了摇头,抬眸看着他。
漫天的雪映在他深邃的眼底,让那双凤眸不再像平日里那么高贵,而像是……贪婪极了。
江随风与他对视片刻,便移开了眼睛。
他扯掉手套,蹲下身去,用双手圈住他的脚踝。
那双手很白,手指细长,却很有力量,指腹沿着他腿部结实的肌肉按揉,一点点从脚踝移至膝弯处。
路西野垂眸看他。
那头乌黑的发上慢慢染了一层薄薄的白,一截白皙的脖颈露出来,暴露在风雪中。
漂亮而脆弱。
让人想要握住他,笼住他,珍藏他,在没有风雪也不冰冷的地方,让他安稳而惬意。
路西野强忍住想要伸手触碰他的冲动,只把手悬在他的脖颈上方,挡住了那一小片风雪。
被冻结的血液终于流通起来,双脚慢慢有了知觉。
他说:“好了。”
江随风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将棉服脱下来,要往路西野肩上搭。
路西野抬手挡住他的动作:“你穿。”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被闷在了棉服底下,因为江随风松开了捏着棉服的手指,棉服直直坠落了下来,将他兜头罩在了其中。
温暖从天而降,带着江随风的气息。
那气息是很陌生的,和他平日里感受到的冷和硬不同,是温软又柔和的。
带着一点淡淡的,说不清的香气,温柔又舒服,却让人心底忍不住泛起酸意来。
“喂。”路西野的声音闷闷得传出来,手忙脚乱得往外挣。
江随风垂眸看他。
他从没见过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一时便忍不住勾了勾了嘴角。
他的棉服很大,因为还在长身体,所以每年的新衣都会大上一两号,这样可以多穿上一两年。
就算路西野穿在身上,也不会觉得特别小。
等路西野从棉服里探出头时,江随风已经在低头拨电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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