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盐价高,说到这里,很多人不懂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因为官盐的来去是受到全程监控的,也就是说,它的出货和售卖全程受到监督,不可以超过官府的最高定价。
这本来是个好事儿,但是落到实处,吏治腐败的时期,官盐因为官商勾结,于是导致了商人囤积居奇,小商人买不到盐引,没有资格售卖盐,有盐引的大商手握全部资源。
因此可以造成明明盐产跟得上,但是大商人放在仓库不放货,欺上瞒下,只说是盐减产,市面上就是官盐不足。
然后把大量的官盐偷偷弄出来高价贩卖,百姓买不到官盐,要想活下去,还不是只能买私盐。
市场的规律有时候乍一听,感觉十分没有逻辑,但是其实只要是稍微认真代入一下,就知道,市场更多的是讲人性,而不是单纯的逻辑,有时候甚至是会反逻辑的。
总之,盐这个东西,现在就是硬通货,而硬性需求是最重要的。而且这批盐质量非常好,因此价格也十分好。
“梅家给的价格是按照特等好盐的价格,陶六郎也是如此计算,都是六百五十文一升,这次的总利润是一万四千六百二十五两银子。”周师爷说着,递上去账本,低声说,“这期间的开支占了八百多两,其他换成米粮开支俱在册内,请大人过目。”
杜长秋出发一路都在教周师爷用阿拉伯数字做账,这会儿交上来的也是非常简明的表格,标注的清清楚楚,杜长秋一扫就知道问题不大。
“这盐还真是值钱。”杜长秋看到这些钱,轻轻松了口气,说,“辛苦你了,你好好教宝儿,把这些账目跟他交接好,日后还是你们商量着来。”
“老爷?”周师爷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老爷这个口气,竟然看似是想把这个账目放心交给他了?
但是,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你如今在华容还没有房产吧?”周师爷没想到,谢大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听的他更加心惊胆战。
他听到谢大人说:“县衙对面的华容正街上,有座小院,你收拾收拾,带着夫人去那里住吧。”那里曾是一位家里出事之后,空置下来的院子,前任主人没有亲戚,自然就成了县衙封起来的财产。
那是个二层的小院,且巷弄都是殷实人家,是华容县的好住宅区。黄典吏虽然也有几个钱,但城中居住,十分不易,华容县虽然是个县,但是人口众多,城市也小,地皮自然十分金贵。
而大业吏治腐败,偶尔官员的薪水都发不下来,稍微有良心没手段一点,吃饭都是问题。那小院怎么也得是三五百两才下得来,黄典吏自己如今都是租着住,周师爷没想到,他居然先就有房子了?
还是两层带院子的那种!
“怎么,看不上?”杜长秋还以为他自己有更好的想法,说,“你看不上也行,我到时候给你换成钱……”
“看的上,看得上!卑职多谢大人的赏赐!”周师爷一个激灵,生怕到手的鸭子飞了,连忙跪下行礼,感动的无以言表。
多年之后,没想到在华容,却终于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了。
杜长秋不太懂大业人对于安身立命这个东西多看重,他只知道,这周师爷做得好,而现在财政紧张,能给东西最好就给东西,对方不要,那他就还是给钱,总之有功之人得拿到实惠是杜长秋的唯一准则。
他没想到,周师爷到了此时,彻彻底底是打算跟着谢大人干了。
他曾因为看不过去内宅倾轧,只因为看不下去,为妻兄做了证,就得罪人直接被赶出建安,他本就无父无母,没了黄家的资助,连科考也无以为继,在建安也没办法继续居住,妻兄不放心他,刚好要来华容赴任,便出口邀请他。
没想到这一来,浑浑噩噩地八年过去,竟终于安身立命了下来。
周师爷出门,他以为自己养气功夫极好,但是到底是心神波动,躲去自己的马车上,眼红了一路,到底是没落泪。
不需要哭,这世道不公,他前半生已经看够了。
妻兄黄典吏虽是好人,但是却真是不适合宦海沉浮,周师爷一直觉得自己认命了。
可是现在,青云已至脚下,天梯已经到了面前。
“雪窗萤火二十年,云路鹏程九万里。”哪个读书人没做过这样的梦?
那个读书人没想过“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
周师爷想,明君他是遇不到了,但是既有伯乐,生于世间,总不能白来一遭。
周师爷心中那堆死灰,因为这安身立命之恩,点点新火复燃。
杜长秋正在算典当回来得的钱,那些巧夺天工有价无市的好东西,因为急着出手,卖下来的钱加加减减只比盐多了一点。
算来算去都是亏大了,但是这都算公道价格了,毕竟东西太好,广源郡到底不是富贵人多的地方,能有人吃下这些货都算不错了。
而车尾处,一辆青篷驴车滚滚烟尘,追赶着他们的马车队伍而来,到了面前,杜长秋就听到老人大喊:“那个谢小兄弟,谢小兄弟啊!”
?
杜长秋以为自己幻听了,他伸出头去,就看到不远处,潘老笑的像是菊花开了,对他殷切地说:“谢小兄弟啊,你说邀请我有空去你家做客,切磋调鼎之道,现在还做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注:
雪窗萤火二十年,云路鹏程九万里。出自《西厢记》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出自杂剧《庞涓夜走马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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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乱世华容15
杜长秋和繁星都十分震惊, 他们在和潘老交往的日子里,已经觉得潘老一定会受不住诱惑,搬家去华容县。
可问题是, 杜长秋和繁星都觉得至少得等他们再来几次, 多丢些新东西诱惑……哪里晓得,潘老做决定竟然如此迅雷不及掩耳,如此利落又干脆。
“爷爷中午就把您送的酒喝完了。他说要是你以后不回来, 他死不瞑目。”汇合之后, 一老一小钻到杜长秋的马车里聊天,羊羹小小的脸上一脸小大人的感慨, 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说, “哎, 爷爷就是这么不靠谱。”
是够不靠谱的,杜长秋他们才走不到一天!都还没过夜, 老爷子在家里抓耳挠腮, 最后一拍大腿,直接把自己的铺面和家里住的院子一锁, 都来不及卖,直接卷着全副家当就追出来了。
“你这小娃子懂什么, 错过了谢小兄弟,我才会一辈子遗憾!”潘老搓搓手,笑着对杜长秋搓手, 杜长秋明白,拍了拍繁星。
繁星挪了挪屁/股,杜长秋抽出马车的抽屉,他反手拿不到,繁星叹了口气, 伸头从暗格里叼出一个小木桶来,是维尔特做的一加仑大小的小木桶。繁星叼着把手,把酒放在杜长秋的面前。
“你这头牛确实神俊,颇通人性。”潘老无论看多少次,都是啧啧称奇,他这辈子活这么大年纪,第一次看到牛吃肉,还能拿东西,跟看家护院的狗也差不多了。
“老爷子,你既然以诚待我,我还是得先跟您说一下。”杜长秋想了想,潘老性格让杜长秋太亲切了,该说是搞技术的人都这样子吗?
说的不好听一点,是一根筋。但是如果在欣赏的人看起来,是非常浪漫。
比如潘老这种,新的食谱在面前,他就什么都想不到了,赶着一辆驴车就能追上来,也不怕杜长秋是坏人把他卖了。但是要真是被人抓去,天天打的背后都是血疤,却也能谈笑风生,哆嗦着还能盘算着搞一口酒喝。
这种人,杜长秋不想骗他,他轻声对老爷子说:“老丈,我不是什么商人,我是华容县的县令,你若是要跟我回去,可没有什么豪商之家可以去。”
“那你说的食谱是真的吗?”潘老愣了一下,立刻发问。
“这倒是真的。”杜长秋无奈地点头,感觉潘老的注意力似乎放错了地方。
“你那儿有姓公孙的人吗?”潘老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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