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朵巨大的海棠花盛开,挡住剑雨。
数声巨响之后,阳昭后退两丈站定,同时,一道人影自半空降下。
“是你?”阳昭意外。
风剑十二与黑衣人都松了口气,躬身朝来人作礼:“云剑主!”
简单的蓝色剑袖,掩不住挺拔的身形与昂扬的姿态,来人分明是论道会上那位自称“云剑剑主”的轿夫。身为剑王阁剑主,他却当众贬讽剑王阁剑术,足以让人印象深刻。
更何况,这似曾相识的剑招,还有这身气质……
顾平林展颜。
“承让。”云剑主落地站定,负手,抬脸,举止间自然透出一身贵气与傲气。
这种骄傲与阳昭的傲气不同。飞剑宫弟子大多盛气凌人,阳昭出身寻常,也曾隐忍度日,被玉无学看中,等同一步登天;而此人则是出身名门,倍受重视,被所有人众星拱月般地对待,且受过严格的教养,因此他的傲气始终受礼仪限制,没有阳昭那么肆无忌惮,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
一柄乌黑、古朴的灵剑在他身旁盘旋、飞走。
阳昭看向他身后。
空地上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一名白衣人,身材与云剑主差不多,虽然易了容,那过分高大的鼻梁依然明显,整个人有些沉闷的样子,正是论道会上与云剑主一道留下的那名轿夫。风剑十二与黑衣人上去作礼,被他制止。
“如何称呼?”阳昭迅速镇定下来,方才这一回合他看似落了下风,实际上对方是占了先机,他并没有败。
“剑王阁,云剑剑主,”云剑主道,“便称云剑主也罢。”
傲的遇上更傲的,见他不肯报真名,阳昭脸色便有些不好:“两位一起上?”
“我一人,一招足矣。”云剑主更不多言,并指,捏住乌黑长剑的剑锋。刹那间,天地灵气被引动,自四面八方聚集过来,在他身畔形成十来个气流漩涡。
阳昭傲然道:“好,一招定胜负!”
他毕竟是飞剑宫传承者,临阵也收起了轻慢之心,全神以对。
那些气流漩涡越来越大,眨眼便将云剑主吞没,但闻一声剑鸣,十来个漩涡忽然合为一个,坠地消失。接着,方圆十丈内地面崩毁,大片土石被掀开,一条剑龙自地下冒出,冲天剑气爆开,这竟然是一招地剑!
与此同时,阳昭也出剑了。
五柄飞剑搅动剑气,形成一朵巨大的梅花影,自上空盖下,他大概也看出对方不弱,没敢保留实力,用的乃是飞剑宫名招“疏花断魂”。
大招碰撞,巨响震天,砂石散落,草木纷纷折倒。顾平林及时护住了面前的大树,这才没有暴露身形。那边白衣人早就带着风剑十二与黑衣人躲开了。
剑光消失,尘灰影里,两人急退数丈,几乎同时止住身形。
“不可能!”阳昭失声,“此招何名?”
也难怪,两人修为差不多,但飞剑宫号称修界第一剑派,他又是玉无学最重视的亲传弟子,继承了飞剑宫至高绝学,能够单凭剑术与他打平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
云剑主似乎心情不错,干脆地拱手:“你我难分高下,算打平,飞剑宫名不虚传!”
阳昭的脸色更难看了。堂堂第一剑派的正宗传人,修为输与人不算什么,在剑术上与人斗成平手,简直是平生最大的耻辱,在他看来,这声“名不虚传”更像是讽刺。
“一招而已!”他铁青着脸,再扣剑诀,“剑道只有高下,没有平手,再来!”
云剑主扬眉,待要回应,那白衣人忽然上来拉住了他,缓缓摇头,朝远处看了眼。
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有人赶过来。
云剑主迟疑:“再一招……”
“玄鸟声动王宫起!”对面阳昭突然想起了什么,打断他,“是北齐氏《朝歌剑术》吧,齐氏家主曾出此招,惜败于本门韦长老,怪道眼熟!”
“并无关系,”云剑主立刻打断他,“此招名‘凤出岐山’。”
阳昭惊疑:“玄鸟声动,不可能敌得过我的‘疏花断魂’,但你这招与它有五分相似……”
“玄鸟声动敌不过贵派绝学,我的凤出岐山却可以,”云剑主哼了声,“贵派的‘月桂摇落’与玄冥派的‘妙法无边’亦有相似,莫非也是出自于它?”
阳昭立即嗤笑:“玄冥派劣招,如何能与飞剑宫绝学相提并论!”
“如此,告辞,”云剑主似乎急于离开,匆匆拱手,“改日再请教。”
黑剑飞回,他随手往剑柄上一推,那剑便飞入白衣人背上的剑鞘,原来这柄剑并不是他的。
“借来一用,多谢了。”云剑主道。
白衣人抿了抿唇,转身对风剑十二与黑衣人道:“回去吧。”
风剑十二恭敬地答应,黑衣人眼里闪过艳羡之色,垂眸,跟着走了。
远处人声响起,阳昭也不想惹麻烦,匆匆御剑离开。
.
作为北修界大世家,齐氏的行宫十分气派,周围有不少弟子来回巡视,顾平林并没有走近,只在不远处的大石旁等候。不多时,行宫内走出一群人,当先是一名衣着华丽的妇人,一名锦衣公子扶着她。那锦衣公子生得宽额方脸,眉眼与段氏家主段品极其相似,正是其子段轻侯,那妇人便是如今段氏的当家主妇齐氏了。
两人回身与齐真众人作别,随即在几名弟子的护送下离开。
不多时,顾平林便听得背后有脚步声,回身:“八公子,别来无恙。”
“顾掌门,”段轻侯微微蹙眉,随即又很好地收敛了情绪,拱手笑道,“多年不见,不知顾掌门今日找我所为何事?”
顾平林开门见山道:“我找你,是要确认一件事情。”
段轻侯问:“什么事?”
顾平林道:“当初在蓬莱紫芝崖下找到的那具尸体,真的是他?”
他突然提及此事,段轻侯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古怪:“我记得顾掌门可是亲自将他逐出了灵心派,如今人已不在,阁下又问起……”
顾平林打断他:“我怀疑他还活着。”
“不可能!”段轻侯神情一变,摇头道,“他当时身负重伤,又受了父亲一掌,那具尸体也是我亲眼所见,父亲与诸位家老都确认过,不会有假。”
顾平林道:“令兄精通医术,于他而言,要改变一个人的相貌不难,何况被海水浸泡多日的尸体,总会让人忽略一些细节。”
段轻侯目光一闪:“顾掌门突然问起此事,必有缘故吧?”
顾平林道:“我遇上了一个与他极其相似的人。”
段轻侯登时松了口气:“世上相似之人不少,就算我们认错,找替身也需要时间,总不至于他提前就知道自己会有死劫,所以特地准备了一具尸体?”
顾平林沉默了下,道:“这,也不是不可能。”
“恕我冒昧,阁下未免想得太多了,”段轻侯笑道,“如果他还活着,为甚么不回来报仇?任谁经历此事,都不会轻易放下,当年围杀他的那些人可都还活得好好的。”
顾平林不语。
按常理讲是如此,但那是段轻名,他想法本身就是违背常理的。
不过,就算段轻名没兴趣向别人寻仇,自己那场利用与设计,他当真也能放下?
顾平林略略舒了口气,终于点头:“也许,是我想多了。”自风剑十二的出现,到那位剑王阁阁主现身,自己不知不觉就已受到了影响。
段轻侯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顾掌门似乎在担心?莫非当初之事……”
“是失望,”面对低级的试探,顾平林笑了两声,“毕竟他曾经是我的师兄,我当时不得已将他逐出灵心派,但心中总是抱有一线希望,希望他还活着。”
段轻侯怀疑:“是吗?”
顾平林抬眉:“当然啊,亲兄弟、父子尚且能下手,何况我们只是师兄弟,也难怪你会怀疑我的诚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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