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过去,他没等到。
三天过去……
半个月过去,玄鹤宫的门开了。
秋风已经起了。
玄鹤宫院子里的那棵老树叶子已经掉完,枯黄的叶子落了一地,风一吹,就是沙沙的响声。
一院子的仆人各司其职,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
寂静的院落内,桑桂念完圣旨,将圣旨交给独孤雅后,冲她和善地笑了笑:
“贵妃娘娘,这段日子受苦了。”
独孤雅也笑了笑:“圣上可查清了?”
“查清了。”桑桂道,“娘娘与殿下于二皇子一事并无干系,北殷前些日子已经重新派了使臣前来交涉,现如今,应该是谈成了。”
独孤雅脸上的笑容不变:“那挺好。”
说罢,她转过身,便回了房。
桑桂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收回,颇有些尴尬。
好在,一旁的赫连笙打破了寂静。
“桑公公。”他道。
他歪着头,“我那道旨意什么时候下来?”
桑桂一怔,少顷,他迟疑着道:
“未曾听闻……”
赫连笙愣了一愣。
“顾渊呢?”他问。
“顾大人最近在工部当差,忙着南方水患一事,殿下若是想回……”
赫连笙“哦”了一声。
“忙着呢。”他道。
难怪没时间请旨。
“没事了。”他道,“公公请回吧。”
桑桂赶紧拉住了他:“殿下……”
赫连笙回首,疑惑地望向了他。
“是这样。”桑桂轻声道,“圣上前些日子,迫不得已委屈了娘娘,心里十分愧疚。这几日病着也心神不宁。老奴知道娘娘心里有气,殿下还是劝着点娘娘,若是得了空,还是……还是去圣上那里看一看。”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
“那他自己为什么不来呢?”他笑了笑。
桑桂怔在了原地。
还未等他回神,赫连笙已经走进了门。
第二日。
嫔妃纷纷来玄鹤宫请安,被独孤雅一一打发了回去。
第三日。
皇后上门,送了些珠宝玉器,独孤雅一概收下,跟皇后有说有笑,俨然成了好姐妹。
第四日……
第十七日,宫内传来了消息,皇帝病危。
听到消息的刹那,在梳妆台前的独孤雅手顿了顿,抬起眼,看向了镜子中的自己。
“我去看看。”赫连笙道。
独孤雅没有说话,闭上了眼。
*
皇帝的病来势汹汹。
据太医说,是积劳成疾,又拖得太久,直至一日,咳出了血。
自那一日起,他便卧病不起,朝中之事,一概交予了赫连瑾。
赫连笙踏进养心殿的时候,空气中弥漫着苦涩的药香。
进出的众人皆行色匆匆,他垂了眸,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赫连瑾。
多日不见,对方愈发神采熠熠,看到他,脸色凝滞了一瞬,随后便恢复如常。
“七弟。”他道。
“近些日子倒是清减不少。”他风度翩翩地道。
“皇兄客气。”赫连笙笑了笑,“拜皇兄所赐。今日这一见,怕是回去又要半天吃不下饭。”
赫连瑾:“……”
片刻后,他笑了笑:“七弟还是这么爱说笑。”
“我还有事。”他道,“便不奉陪了。”
说罢,他笑着收回了目光,离开了大殿。
赫连笙沉默了一下。
他发现他确实佩服赫连瑾这种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不要脸。
“殿下。”一旁的太监小心翼翼地道,“圣上在等您。”
赫连笙回过神,踏入了里间。
房间里是令人喘不过气来的寂静,明黄的床帐被拉起来,皇帝躺在床上,不住地咳嗽,面容一下子仿佛苍老了十岁。
赫连笙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对方怕是时日无多。
他顿了顿,垂了眸,不自觉地攥紧了掌心。
少顷,他开了口:
“父皇。”
皇帝浑浊的眼睛看向他,然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
“……笙儿。”
“你……咳咳。”他捂着帕子,闷声咳嗽,“你母妃呢?”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
看到他的样子,皇帝也明白了,他闭上了眼。
少顷,他缓缓地笑了笑。
“她恨我。”他道。
“没到那个地步。”赫连笙道。
独孤雅只是不想见到他。
因为认清了一些东西。
赫连笙知道。
但是皇帝显然不信。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受伤,不过很快,就被更剧烈的咳嗽取代。
赫连笙抿了抿唇:“少说点话吧。”
“要喝水么?”他问。
没等皇帝回答,他就拿过了一旁的杯子,给他喂了点水。
温水喝下,皇帝缓和了几分,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哑声道:
“笙儿,你恨我么?”
赫连笙顿了顿。
他看着躺在龙床上的人,他曾经很亲近这个人,即便对方是九五至尊。
但是回到宫里,他也是个任凭自己揪他胡子,却仍旧笑呵呵的父亲。
“同意我和顾渊成亲。”他道,“有不想让我争储的原因么?”
皇帝眼中愕然之色转瞬即逝。
“要听实话。”
赫连笙道。
少顷,皇帝点了点头。
赫连笙嘴角勾了勾,眼里却没笑意。
他想起小时候,赫连瑾还没成长成现在这副讨人厌的模样的时候,也曾背地里抱怨过皇帝苛刻。
那个时候,他还幸灾乐祸,觉得自己是被偏宠的那一个。
“不恨你。”他道。
“只是觉得……”他笑了笑,“你活得真的很累。”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连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要经过精心算计。
那么……
这样的人生,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好好养病。”他站起身。
“我……咳咳。”皇帝突然激动了起来,“我跟你四哥说了,他不……不会杀你,我让……咳咳,我让他放你回北殷,你,你回去……”
赫连笙逆着光站着,回头看了他一眼。
在那一刻,他第一次在皇帝眼中,看到了作为父亲的惶急。
他沉默了一瞬,把那一句“你自己信么”咽了回去,笑了笑:
“好。”
说罢,他踏出了门。
*
之后的一切来得很迅速。
皇帝早已时日无多,撑也未撑多久,所幸北殷之事已结,边境安宁。
颁遗诏的时候,赫连笙第一次穿得正经,在下头站了许久,等着繁冗的词念完。
他抬起头,看到高高的阶尽头,赫连瑾完美和善的笑容。
他看得眼晕,索性闭上眼,感受了一下已经不再刺眼的天光。
他知道。
过些时候,他可能就永远看不到这么漂亮的阳光了。
被压入冷宫的时候,他并未反抗,赫连瑾站在他身前,俯身看着他,神色很淡:
“七弟,你可认罪?”
赫连笙抬起头,看到了他袍角绣着的龙纹。
他笑了笑:“老头儿居然会相信你。”
赫连瑾神色不变。
“认了,我就放过太妃娘娘。”他道,“你这么聪明,不用我多说。”
赫连笙没说话。
他看着不远处微敞的门,门外是萧瑟的初春。
京城的冬天总是很冷。
他曾经想过和顾渊一起去南方,因为那里的气候宜人,他喜欢阳光,不喜欢看不到尽头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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