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好好想想。”
顾渊的嘴唇颤了一颤。
赫连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甩袖离去。
院内只余了桑桂、福子和顾渊,还有……
赫连笙蜷在角落里,看了眼外面守着的御林军,有些为难地舔了舔爪子。
院子里只有一个出口,这样的话,他现在溜出去,就太明显了。
他放下爪子,将自己往阴影里埋了埋,装死。
*
春日的夜半还是有些微冷,院子里没有人说话,微冷的露水酿出一片死寂。
良久,还是桑桂叹了口气,开了口。
“顾公子刚刚,真的过了。”他叹了口气,犹豫了一下,开口,“当时七殿下面圣的时候,老奴也在,关于解除婚约一事,那确是殿下亲口所述。”
……老狐狸。
赫连笙默默地想。
你怎么不把赫连瑾威胁我的事情一起说出来。
他在心里念叨,那厢,顾渊开了口,嗓音沙哑。
“他可还有说什么?”他轻声道。
桑桂犹豫了一下。
“殿下自尽之前。”他还是如实告知了顾渊,“曾经问过老奴,您从南羌回来了没有。”
顾渊猛然抬起了眼。
他张了张口,颤着唇,声音很轻:“他……问过我?”
桑桂颔首。
顾渊的脸上霎时间浮现出一刹那的欣喜,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
这点欣喜在他的脸上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绝望而灰败的神色。
“他在等我。”他轻声道,“但是我没有来。”
这句话像是一下子击溃了他,他缓缓地转过身,看向了屋内静静躺着的人。 少顷,他深吸了一口气,颤着手,半跪在了人身边。
一旁,赫连笙也沉默地跟着他一起看着自己。
这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奇妙感觉。
赫连笙看着自己,还能回忆起自己最后躺在这里的时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死到临头,他发觉他是恨着顾渊的。
他恨顾渊甚至没有听他一句解释就误会他,他恨顾渊欺骗自己,利用自己。
但同时,这种恨里夹杂着求而不得的梦魇。
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他还是想要见他一面。
可是顾渊没来。
他跟在顾渊的后头追了顾渊那么久,就像是在追一个永远追不上的梦。
临死前的最后期冀也被打碎,就像是牵着风筝的那根线被剪断。
等到他死而复生,过往的一切就像蒙上了一层纱,变得虚无而渺远。
他发现自己变得格外平静。
那些埋在心底的委屈不甘,就像是跟着那具身体的死亡尽数留在了那里一般,再也无法掀起一点波澜。
这样也很好。
他想。
等他救出了赫连衡,再找到母妃,他就带着他们俩去北殷。
至于顾渊。
就让他以为自己,死在了这间小小的屋子里好了。
他垂了眼眸,正打算悄然离开,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片深蓝色的布料。
他心知不妙,立刻转头就要跑。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刚来到这具身体里,反应还没那么灵敏,下一秒,他就被拎住后颈抱了起来。
“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猫?”福子小声道,声音里带着些讶异。
怀里的小猫看上去只有五六个月大,通体雪白,触感温热柔软。一双眼睛还是罕见的异瞳,抬着头看人的的时候带着惊慌,无辜漂亮得能让人心都化掉。
福子是个普通人。
他的心立刻就软成了一滩水,把企图从他怀里挣扎逃跑的小猫抱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啊。”他小声哄。
因为变成了一只猫完全没办法对抗他的力气的赫连笙:“……”
他突然很想把刚刚给这个傻子的那一袋子银子要回来。
他奋力挣扎,傻子却不明白它的意思,以为它是被抱得不舒服,换了个姿势抱着它。
赫连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性子,一气之下脱口而出就想骂人,结果一张口,依旧是又软又嗲的猫叫。
赫连笙:“……”
他气得快晕过去,却发现了另一件糟糕的事情。
因为刚刚的他那一声,原本正盯着他的尸体,不知道在莫名其妙缅怀什么的人突然抬头望了过来。
一人一猫对视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了顾渊的呼吸一紧。
他知道……
那是因为,他和原身一模一样的一双异瞳。
*
空气中有一瞬的寂静。
顾渊原本是想转过来问小太监一些事,却猝不及防对上了这样一双眼睛。
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恍惚间,他几乎想起了赫连笙的初遇。
张灯结彩的秦水河畔,暗巷内的少年一身锦衣华服,虽说处于弱势,却丝毫没有怯弱之感。
他就那样靠在墙上,垂着眼眸,嘴角噙着的笑里带着一丝厌恶和不耐烦,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眼睛里却亮的像是有星星。
他张了张口。
“阿笙。”他轻轻道。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
他活着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哄着顾渊叫他这个称呼。
但是回应他的,永远是客气而疏离的“殿下”。
没想到,再次听到这个称呼,会是在这个场合。
你愿意对着一只猫叫我的名字,却不愿意在我面前哄一哄我么?
他想。
另一边,顾渊在某个瞬间,头脑几乎是空白的。
称呼脱口而出的刹那,他才清醒了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
……他在想什么。
赫连笙的尸体就在他的旁边,他却恍惚到把一只猫当成他。
宫内养着不少猫。
其中就有不少北域进贡的品种猫,这样的瞳色,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他闭了闭眼。
再睁开眼时,他的眼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他强迫自己挪开视线,不去看那双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声音嘶哑地开了口:
“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是刚刚,他颤着手去帮赫连笙理脸上凌乱的碎发的时候,他才发现,赫连笙脸上有一道清晰的掌印。
此外,对方的掌心也有被碎瓷割破过的痕迹。
这些痕迹看着触目惊心,他几乎不敢去碰,也不敢去想象,它们是怎么被制造出来的。
……赫连笙分明应当是最金尊玉贵的小皇子。
福子犹豫了一下。
“告诉我可以么?”顾渊看着他,低声恳求,“我……我想知道他究竟被谁欺负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是赫连瑾?”
他称呼的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的名讳,这是杀头之罪,但是他的脸上却面无表情。
福子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摆了摆手。
“不是,不是圣上。”他小声道。
从刚刚的话中,他猜出了顾渊的身份。再加上,他也确实对于把邹宏济放进去有些内疚,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是邹家的公子。”他道。
他把邹宏济做了些什么,又是怎么口头上侮辱赫连笙的,最后又是怎么打下那一巴掌的,事无巨细地告诉了顾渊。
说着说着,他又把自己说气愤了。
“那个邹家的公子可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忿忿地道,“殿下那么金贵的一个人,就算这会儿被关着了,怎么能被当成……当成青楼楚馆的人对待。”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他嘀咕,“配不配得上殿下。”
顾渊垂着眸,一言不发。
在听到前面的时候,他的手指攥紧了掌心,滔天的愤怒几乎立刻席卷了他的大脑,他几乎不敢想当时的场面,也不敢想若是桑桂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
曾经……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上一篇:我爸是狗血文里的满级大佬
下一篇:偏执太子天天演我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