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远对他们都是标准的八小时工作制。他们的吃住甚至比一般家境的百姓还要好一些。
虽然和其他雇佣来的百姓待遇相同,但为了防止泄密,宋青远还是命人在之间做了阻隔。
制盐的作坊在庄子的最中间,往里送盐晶和往外运食盐都有专门的道路,完全杜绝了有人想要浑水摸鱼的可能。
庄子在开始建设时,宋青远便是按着后世的工业园区来规划的。
里面的一屋一舍、一草一木,无一不是在整齐美观的同时做到了效率的最大化。
在宋青远的部下领着各部落未来的合作伙伴去仓库时,也礼节性地带着他们逛了逛附近的几处地方。
他们第一次来时,庄子还没有完全建好。砂石、木头都堆在地上,看起来乱糟糟的,他们自然也发觉不出什么异样来。
作者有话说:
连提的经典借口:本王会做,本王只是懒。
第68章
直到今天被人领着逛了一圈后, 这群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族们才真正见识到了盐坊的全貌。
盐坊里虽然没有庭阁楼台、轩榭廊坊。但清一色的屋舍整齐划一,来往做活的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这些无一不让他们感到惊讶和震撼。
本来这群人中还免不了有心底里打着小算盘, 或仗着自己背后的部落对刚签订的协议不屑一顾的刺头,但在在刚刚下人无心地带着他们参观了一圈后,却不约而同地歇了心思。
从一个人所创作中,是很容易窥探到这个人的性格的。这庄子也勉强能算得上是某种作品。
而单从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些场景中就可以看出, 盐坊背后的人一定是一个极其重视秩序和规则的人。
至于盐坊的主人是谁, 这个问题大家心里都门儿清。
虽然明面上这地方是归属于连提的,但所有人都知道,实际上做决定的还是那位看起来云淡风轻的燕云三殿下。
送走了心情在短短半天就经历了一波三折的几人, 宋青远终于如释重负地歇了下来。
要知道为了让这些人接受他的条件,宋青远故意和他们耗了这十几日的功夫。
让他们在等待的过程中, 心态由最开始的信心满满逐渐变得起伏不定,并且对自己能否与成功获得贩盐的资格产生怀疑,最后甚至有些焦躁甚至开始自乱阵脚,这才是宋青远与其周旋的真正的目的。
等到他们的期待和情绪都跌倒最低时,就到了和他们谈判的最佳时机。但在这一过程中, 他也并不是什么都不做就在一边干等。
宋青远这段时间不仅要应付对方隔三差五的上门求见, 还要在与对方的商谈中不动声色地进行引导。
既要让对方感到挫败,但又不能真的让他们彻底放弃, 其中分寸一定要拿捏合适。
这一段时间他本就因为筹办学校的事而忙得不可开交,再加上还要与这些人周旋。只能说宋青远不愧是前世在生意场、谈判桌上身经百战的人, 即使是事情多到应接不暇, 他还是成功地谈下了这个让漠北受益匪浅的大买卖。
在他忙碌的这段时间里, 连提很是识趣, 没拿漠北的国事来烦他。但事情一结束, 他不过休息了三日,需要批阅的文书就又送到了宋青远案前。
好巧不巧,这些文书还都与他在做的事有关。宋青远耐心性子批完了最后一封文书,有些烦躁地来到了连提殿里。
萨合第一次见宋青远的情绪如此外露,不由地为他们王上捏了一把汗。
主要是他们王上做得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哪怕是薅羊毛,也不能尽逮着一只羊薅啊。
殿下作为漠北的贵客,帮他们漠北筹划了这么多事,王上不好好珍惜感激也就罢了,反倒还天天给殿下找事做。连他自己也无辜受到牵连。
这几天王上总叫他送文书过去,以至于他现在看见殿下就总觉得心中有愧,以至于在见到殿下时,都因为心虚而不敢多待。
……
“殿下您讨厌做这些事吗?”
连提面对宋青远的兴师问罪,不仅没有慌乱,反而像早料到宋青远会过来似的,早早就在炉子上温了奶茶。
见到来人,他十分镇定招呼着宋青远,给对方倒了一杯递过去。
宋青远手上握着微微发烫的白瓷茶盏,思考了几瞬后才轻轻摇了摇头。
事实上,他对于处理国事并不感到厌烦。
最让他感到厌恶的,反而是在刚来这个世界,与人尔虞我诈,明争暗斗的时候。
后来他被迫成了要前往南周的质子,除了有被他大哥宋祁镇威胁的原因以外,也有抱了一些类似于「累了,毁灭吧」这样的想法在。
只可惜到了会京后,日子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空有一腔志向却无法实现,被破磋磨成了那种无可无不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态。
现在在,漠北虽然每天夜以继日地忙碌,但做的事情却都是他想做的,能为无数人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他的心里自然是喜悦大于痛苦。
每日批阅文书和前世在公司签批文件并没有太大的差别。事实上,宋青远在刚继承公司时,每天要做的事情远比现在要多得多。
真正让他感到不顺心的是他总觉得连提的举动有些不合乎常理。
凭心而论,如果是他是连提,自己绝不可能毫不避讳地把一切事情都交由他这样一个外人来做。
并不是对这个人不放心,而是作为一个上位者,对一些事请的掌控欲是与生俱来的,即使这个人再有才华,也绝对不可能。
显然连提也不是那种软弱无力的君王。
因此,连提的行为在宋青远眼中才显得那么特殊,让他难以忽视。这样的不同寻常,不是一句「躲懒」的理由就能让人信服的。
宋青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明明他们的相处日渐亲近,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对方了。
对上宋青远探寻的目光,连提面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他笑道:“既然殿下并不讨厌,那何必要推辞呢?”
宋青远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搅了搅杯中的奶茶,看着里面的坚果碎沉沉浮浮,他才意有所指地开口道:“但不讨厌并不代表着喜欢。”
他现在是不介意对漠北的国事多上心一些,但这并不代表自己就愿意被对方蒙在鼓里。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被任何人操控的棋子,他是棋手,是一个不逊色于任何当世人的谋略家。
看连提的表现,自己显然是从中挖不出更多的信息了。宋青远懒得再和他周旋,冷冷地扔出一句告辞后,就出了大殿。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连提宫里却没有碰一下杯中的奶茶就离开了。
宋青远走后,连提苦笑了一声。他保持着宋青远走时的姿势,没有丝毫动作。
他坐着的位置在下午时恰好有阴影投下。
连提的面容隐匿在黑暗中,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却从他周身的气场中,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现在的情绪并不美好。
萨合硬着头皮走上前,亲自撤走了桌上冷掉的茶水,压着嗓子开解道:“王上您这样做,即使殿下脾气再好,也会心有不满的。”
“属下愚钝,不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但这段时间与殿下相处下来,属下却真心觉得殿下着实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君子。您这样隐瞒殿下,即使殿下脾气再好,也不免会心生不悦。”
不像是刚刚在面对宋青远时,刻意表现出来的轻松与调笑,连提握在桌檐上的手有青筋凸起,整个人都有些紧绷。
他又何尝不知宋青远的性格。从这几个月的相处来看,他就知道对方是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的那种人。
他这番举动,定会让对方心生怒意。宋青远今天只是拂袖而去,在连提眼里已经算是很委婉了。
但他心中的想法,连他自己都理不明白,更别提和对方解释清楚了。
他与宋青远,只是最普通的合作关系。但比起宋青远为漠北做的事,自己能给对方提供的却是微乎其微。
连提心里清晰地明白,宋青远所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任何人。甚至在面对百姓的感激时,他都会觉得有几分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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