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野低声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己去。”
“你们中原人不是很讲究师承?”蓝云体贴道:“还是我来动手吧?”
“让他去。”萧疏白忽然开口。
他不是多言的人,开口像是落锤定音,蓝云撇撇嘴想反驳,但被危野静静看着,便不自觉闭上了嘴。
危野独自走了进去。
吱呀一声,主屋的门被推开。
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坐在里面,闻声回头。
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连头皮都疤疤癞癞,已然溃烂得不成人形。
朱灿眯了眯浑浊的眼睛,“是老二啊,你回来的正好。”
危野问:“伺候你的人呢?”
“那小童子顶撞我,被我掐死了。”朱灿声音沙哑,“你去抓个人回来。”
危野没有回答,缓步走近。
朱灿忽然发觉哪里不对,他沉声道:“你出去一趟,从哪儿学的不尊称师尊?”
朱灿阴晴不定,杀人不眨眼,这个小徒弟向来惧怕他。
然而这一次,危野只是直视着他,眼中无波无澜,脚下无声。
朱灿喝道:“你站住!”目露警告。
但危野没有像过去那样,惊惧地跪在他脚下。
噗嗤——一枚短剑没入心口。朱灿甚至没反应过来,他愣愣看着危野,“你、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呢?”危野轻轻笑起来,“师父你实在太脏了。”
早该死了。
*
蓝云在外边等着,有点儿站不住。
但本以为会进去许久的危野,竟然很快就出来了。
危野垂着眼,没有看任何人,“可以进去了。”
蓝云进了屋子里,萧疏白侧眸,看到他紧握的手指,指节泛白。
危野向溪水走去,刚到溪边便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干呕了几声。
水面上映出一张苍白的面孔,黑发垂在脸侧,危野呕了几下,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脚步声响起,身边水面多了一个俊挺的人影。
“你很怕?”
危野透过水面看着萧疏白,对上他漆黑的双眸,又狼狈转开视线,“萧少庄主是天之骄子,顺风顺水,大概不知道什么叫怕吧。”
萧疏白垂眼看着他,“你可以说说。”
“让你看笑话了。”危野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看到朱灿就想吐。”
他声线不稳,极力压抑,“从小就怕看他,怕到吐过,被他掼在地上打,打完,他就扣自己身上的脓水,抹在我脸上。”
朱灿因为常年痛苦不堪,心里早就扭曲变态。
“后来我一点点学会忍,忍着恶心帮他擦身、听他喷着口水说话,说那些仇恨女人的脏话……”
“适应的挺好的,但还是每天都想吐。”
萧疏白眸光始终平稳,既没有嘲笑,也没有怜悯,这让危野说着说着,渐渐平静下来,他笑了一下,“其实有时候觉得挺好笑的。同样的遭遇下,周琦变得和朱灿一样扭曲,出山就开始祸害女人。”
“我却相反,一看到女子,就想起朱灿扭曲的脸,我会反胃。”
“我一个采花贼,竟然怕女人,是不是听起来很可笑?”他笑着睨向萧疏白。
痛苦的干呕让他眸中溢出生理性的眼泪,眼尾也泛着红晕,像一碾就会冒出汁水的脆弱花瓣。
但他唇边却在笑,脸色苍白如纸,勾起的唇却红到极致,对比之下有种病态的艳丽。
第一次见到这样矛盾的坚强与脆弱。
萧疏白微顿,开口:“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害怕。”
没有对危野发表意见,而是回答他先前的问题。危野下意识看向他,萧疏白低沉的声音道:“我十岁的时候被狗咬过,咬的很深,从那之后开始怕狗。即使是一只幼犬,也会让我浑身发抖,连剑都握不住。”
大佬原来也有这么挫的时候?危野微诧地看着他,忽然看见他轻轻笑了一下。
“后来我爹将我和一只疯狗关在一起,他说萧家子孙不能这么懦弱,让我要么死,要么杀了那只狗。”萧疏白的唇很薄,看起来薄情又冰冷,笑起来柔和了这种锋利,“我杀了那只狗,就不再怕狗了。”
“你看,朱灿的头被割下来了。”萧疏白看向身后,危野跟着他看过去,蓝云正拎着包袱走来,每走一步包袱都在滴血。
蓝云拎着包袱高高兴兴走回来,“我把他的头给割下来了……”看到危野跪在地上,把包袱一扔,想来扶他,“你怎么了?”
他手上还粘了两滴血,危野不由自主往后躲了一下。
见他面色惨白,蓝云有些慌,“危哥哥,你……”忽听萧疏白沉声道:“你现在不要碰他为好。”
“你说什么?”蓝云皱眉看向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定制男友,从声音开始。
001不是机械音之后,我会用普通双引号表示他说话啦。
第71章 采花失败以后(十一)
面对蓝云不自觉的敌视,萧疏白没解释,他把被扔在地上的包袱捡起来,递到危野眼前。
危野咬咬唇,想着他的话,慢慢站起身,接过滴血的包袱。
一开始手还在抖,渐渐镇定下来。
一旁的蓝云声音柔和询问:“危哥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我……没事。”危野像是在回答他,更像是在告诉自己,“朱灿都被我杀了,他没什么可怕的,我没事了。”
蓝云不知发生了什么,虽然听危野说没事,还是小心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脉。
银蛇手镯从他手上垂落,碰在危野手腕上,柔滑微凉。
蛇眼的两颗红宝石猩红如血,危野目光看着,这次没有躲。
医毒不分家,蓝云医术也相当不错,把脉后发现危野只是心绪有些不稳,身体确实没事。
他想起刚才萧疏白的话,斜了萧疏白一眼,手指环在危野细白的手腕上,似乎在说“我就要碰他”。
这点小炫耀没得到萧疏白的回应,萧疏白对危野道:“朱灿犯过许多案子,受害者至今难安,我想把这颗头拿去昭告天下,告慰受害者与其家属。”
“不行。”蓝云立即反对,“我要带回去给我姑母,她看到这颗头才能放下心结。”
萧疏白微微皱眉,蓝云不甘示弱。
片刻后,危野收到两道视线,谁都不肯后退。
蓝云眼巴巴的目光尤其可怜,他道:“我姑母被朱灿抛弃后,心灰意冷,隐居在苗疆的小村子里,一辈子都没有嫁人,后来她知道朱灿是可恶的采花贼,更是每夜都不能安寝。我想让她亲眼看到朱灿的头,以后也能睡得安稳些。”
这弟弟很会撒娇,危野被他扯了扯衣袖,差点答应出口。还好他心志够坚挺,及时把持住。
视线转向萧疏白,男人沉默不语,深黑双眸静静看着他。
哎呀,为什么要为难他这个小可怜。
危野心里怜惜了一下自己的艰难,做出思忖后的决定,“还是让少庄主拿去吧。”
蓝云眼睛倏然睁大,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危野:“蓝云你可以割一只耳朵或者手指……”
他忍着恶心割下的头,让萧疏白拿走,他只能拿耳朵手指?蓝云胸口顿时噎了一口气,哼了一声转身走开。
蓝云走后,萧疏白道:“多谢。”
危野摇摇头,“刚才要谢谢你。”
他缓过神,先前一点脆弱的水光消散在眼底,双眼黑亮分明。
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两根修长手指捏着,有点嫌弃的模样,但已不见恐惧。
萧疏白接过包袱,眼中流露出浅浅笑意。
谷底荒无人烟,绕了两圈儿的蓝云回来,就看到两人和睦相处的景象。他磨了磨牙,心情更差了。
危野寻到被朱灿掐死的小童,在一棵树下挖了个坑,埋葬尸体。
上一篇:玩权谋不如搞基建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