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昆远「砰」的一声重重放下茶杯, 眼神阴沉,“席昭楠, 你以为你在和谁讲话?”
席昭楠瑟缩一下,抖得跟筛糠似的, “对不起,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故意的, 求您原谅我的冒犯, 我再也不敢了。”
书房内气氛凝重可怕, 席昆远犹如一座难以撼动的大山, 压得人喘不过来气。
“叩叩叩——”
一阵敲门声打断风雨欲来的局面, 席昭楠猛然转向大门, 瞳孔颤动,鼻息翕张,直到听见席昆远开口:“谁?”
“爸,是我,亭舟。”席亭舟一如既往冷淡的声音响起。
第一次,席昭楠觉得席亭舟的嗓音仿佛天籁般动听。
听清来人身份,席昆远态度顿时扭转,面上展露几分愉悦,压低声音命令席昭楠,“起来。”
席昭楠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站起来,揉揉被地板磨红的膝盖,拿纸巾擦干净脸。
席昆远上下打量一番席昭楠,确定没问题,亲自上前开门,笑容和蔼:“亭舟快进来,我和你姐姐刚好聊完。”
趁席亭舟进屋朝席昭楠说:“昭楠你先回房间休息,待会儿我们全家人一起吃个晚饭。”
席昭楠无有不从,“好的爸爸。”
瞧见席昆远脸上的笑容,席昭楠攥紧拳头,新做的指甲掐进肉里,与席亭舟擦肩而过,阴沉沉瞪他一眼快步离开。
席亭舟视而不见,总归他不是第一次被席昭楠厌恶。
关上门,席昆远和席亭舟说起纪家的事,“你别太赶尽杀绝,东砺到底是你姐夫,现在外面已经有人在传一些风言风语。”
“我没刻意针对纪家。”席亭舟态度冷淡,显然不想多聊此事。
席昆远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亭舟,即便你没出手,但凡你表露出有这个意思,多得是人替你做,这段时间纪家也吃够了苦头,你姐姐和你外甥还在纪家呢。”
席亭舟眉头紧皱,他之前确实不待见纪家,但他做事有分寸,无意把纪家摁死在地上,他爸说得对,再怎么纪家和席家也有姻亲关系。
一开始他确实动过手,后面没再关注纪家,纪家会损失一些资源,却不至于摇摇欲坠,大厦将倾,除非纪氏早就出现问题了,目前看似念远要搞垮纪氏,实际上念远只是个背锅侠。
准确来讲,他席亭舟不知不觉间背上了搞垮纪氏的锅,姐弟反目,豪门恩怨,看点十足。
席亭舟目色沉沉,面上不显,情绪镇定地回答:“嗯,我会解决好。”
“你办事爸爸很放心。”席昆远神情欣慰地点点头。
方星泉不在家,席亭舟回去也是一个人,加上确实有段时间没回来过,便答应父亲留下住两天。
傍晚,林辰手里晃着车钥匙进门,“好香啊,爸,妈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林辰母亲手里握着锅铲着急忙慌跑出来迎接儿子,“辰辰,你昭楠姐和亭舟弟弟回来了,你快去陪陪他们,晚饭马上就好。”
“哦。”林辰愣神半秒,被母亲秦娆推着背往里走。
席昭楠坐着慢条斯理剥葡萄皮,白了林辰一眼,阴阳怪气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孝子,进门就找你爸,你爸搁屋里躺着呢,可回答不了你的话。”
林辰脸色霎时难看,“昭楠姐,我爸好歹是你舅舅,说话何必这么难听。”
“嫌我说话难听,我就得闭嘴?我还嫌你鸠占鹊巢,怎么不见你们母子搬出去?”席昭楠今天在别处受了气,恰好朝林辰发泄。
林辰不是好脾气,闻言冷笑一声讥讽道:“这里是姑父的房子,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姑父一日不叫我们搬,我就多留一日,以后我还要给姑父养老送终呢。”
“呸!死皮不要脸,吸血虫,就知道扒着我们席家,狗都比你们识相!”席昭楠拿起手中葡萄砸向林辰,林辰闪身躲开,正好砸中端菜过来的秦娆。
秦娆猝不及防「哎哟」惨叫一声,摔了手里盘子,热菜烫到小腿,疼得她冷汗直冒。
“妈!”林辰着急忙慌跑过去查看秦娆的伤情。
秦娆嘴唇泛白,仍不忘安慰他:“没事,辰辰,妈妈……嘶……不疼。”
“妈!您别说话,我带你去医院。”林辰手足无措想抱起秦娆,又怕碰到她的伤口,宛如热锅上的蚂蚁。
“先用冷水冲一下。”席亭舟冷静上前搀扶秦娆,把她带进一楼浴室,冷水冲刷烫伤处。
幸好烫伤不算太严重,目前只是红了一大片。
“亭舟,谢谢你。”林辰站在旁边跟木头桩子似的,半晌才回过神注意到席亭舟有条不紊地为秦娆处理烫伤。
席亭舟应了声,没多说话,让林辰叫司机把车开出来。
外面突然响起一声痛呼,席亭舟眉头拧起,大跨步走去客厅。
席昭楠被席昆远一巴掌扇倒在地,半边脸高高肿起,可见他用了多大力气。
席昆远年近古稀,若非几年前生了场大病,需要动手术,医生叮嘱决计不能劳累,现在必定大权在握,每天为工作奔波,近两年身体逐渐恢复健康,他特意请了专业教练,坚持锻炼身体,身体素质胜过许多成天躺着不动的年轻人。
他一巴掌,席昭楠根本承受不住。
她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泪水晕花眼妆,由于脸肿得老高,求饶的话也讲得含糊不清。
席昆远气急败坏走上前,企图再给一巴掌,席亭舟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抓住席昆远手腕,席昆远诧异地发现自己居然无法挣脱自己儿子的钳制。
“亭舟,你放开,我今天非得好好教训她不可。”
“不敬兄弟长辈,还敢乱扔东西打人,席昭楠你当这儿是哪里?”
席昭楠哭得声嘶力竭,不停磕头认错,“我错了我错了,爸爸我真错了。”
席亭舟不喜欢席昭楠,却也不想看见自己亲姐姐如此狼狈,他按住席昭楠肩膀让她别磕了,额头出血了,又看向总对自己和颜悦色的父亲,“爸,送舅妈上医院要紧。”
经他一提醒,席昆远如梦初醒,快步走向瘫坐在椅子上的秦娆,不忘扭头告诫席昭楠,“再有下次,你以后别回来了。”
席昭楠浑身觳觫,这句话的威力远比一巴掌强得多,“不……不,我会乖乖听话的,爸爸您别不要我!”
明明已经做了孩子的母亲,人到中年,走过大半人生,席昭楠此时却如同一个害怕被抛弃的孩子,惶恐不安地哀求着越走越远的父亲。
目送父亲,秦娆,林辰三人离开的背影,席亭舟心中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们才是一家人。
摇摇头,甩掉这个荒谬的念头,奔三的男人,怎还学上席昭楠的小心眼儿,自己回来时间少,多亏林辰经常陪伴父亲,他们仨每天一起生活,关系亲近实属正常,没什么可嫉妒的,往后多抽空回来就行了。
晚饭没吃成,席亭舟自己进厨房做了碗沙拉,煮上一杯咖啡,端进餐厅准备凑合着吃。
席昭楠目光阴郁注视他,席亭舟毫无心理负担有条不紊进食,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你不嫉妒吗?你不觉得爸爸对他们母子好过头了吗?”
见席亭舟不搭理自己,席昭楠攥紧餐桌布,全身紧绷,牙齿咔哧咔哧作响,似乎焦虑到了极点。
她猛地抬起头,语速加快:“秦娆那个贱人是不是勾引了爸爸?他们母子惺惺作态,觍着脸讨好我们家的人,不就是想留下来吗?秦娆那个贱货,想男人想疯了……”
“啪!”
叉子重重拍在桌子上,席亭舟面如寒霜,厉声警告她:“祸从口出,下次可不一定还有人替你拦住爸爸。”
席昭楠瞳孔紧缩,呼吸急促,蜷缩在椅子上,抱紧自己瑟瑟发抖,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似快没油的签字笔,“你……你……你为什么要帮着他们?”
“秦娆要夺走妈妈的位置!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她目眦尽裂,眼睛布满红血丝,新做的指甲过于用力断掉,“席亭舟,白眼狼!活该你不懂情爱,孤独终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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