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妖似乎被他的举动惊到,踩在他腿上的脚趾紧张地攒紧,热度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传来,唐暮云喉结微动,黑眸一沉,难耐地皱了皱眉,那人似乎是以为他不高兴了,立马规规矩矩地地坐正,由着唐暮云给他套上拖鞋。
往上瞥了一眼,狐妖没什么表情,耳尖却染了一抹薄红。
那景象只是瞥了一眼便让他心软的厉害,唐暮云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颇有些不舍地松开了手,跟在那人身后走出房门,顺着回廊往庭院去了。
小小的院落,榕树宽大的叶片遮天蔽日,藤蔓自由垂落,在微风里晃荡。这片区域算是杨翎昱平日经常呆的一处秘密花园,这两天唐氏突然委派了单独的外出除妖任务给他,庭院里不见了聒噪的师弟,倒是让唐暮云与狐妖偷得浮生半日闲。
狐妖才走了两步路,见到竹藤躺椅就和衣而上,懒得大大方方。唐暮云坐到他侧边的石凳上,两人在微风与蝉鸣中不约而同地陷入平和的寂静。
女佣在石桌上放了半个沙瓤的西瓜,旁边还准备了球形挖勺,唐暮云随手取过,学着在美食视频中看到的操作挖起西瓜球来,不一会儿便堆了满满一个白瓷冰碗。他偏头想了想,又用小叉子将西瓜球表面欠着的几颗褐色瓜籽细细摘净了,淋上一层薄薄的炼ru,往狐妖那边推了推。
那人伴着吱呀吱呀的木椅晃声仰望着云卷云舒,手中的缂丝团扇摇得颠三倒四,听到声响偏过头来,嘴边就被喂了一个圆滚滚的西瓜球。
唐暮云拿着叉子喂他,见他没张嘴,又抵着那唇推了推,狐妖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咬了一口,被沁脾的甜味爽得眯了眯眼。
看来是喜欢。唐暮云弯了弯嘴角,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动作也不停。对方仿佛真被这夏日弄得困倦,乖巧得不得了,让张嘴就张嘴,眼见一碗都吃干净了,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唐暮云乐得这样宠他,见那人吃完了,便在水果堆里翻了翻,思考着接下来投喂什么。
他正用吸管去那樱桃核,忽听“啪嗒”一声,有物坠地之声。
狐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竹藤摇椅上睡着了。他侧身蜷着,双目柔顺地闭上,玉藕似的白臂垂落,指尖松开,团扇掉在了鹅卵石地面。细碎的光斑游走在那人光洁的面庞,耀眼到让人移不开目光。
两瓣唇还沾染着艳红的香甜汁水,不设防般微微分开,露出点点粉嫩舌尖,艳丽到勾人。
指尖蜷缩几次,唐暮云再忍不住,轻手轻脚屏住呼吸,俯身靠近。
亲吻的瞬间,密密麻麻的电流流入四肢百骸。他小心翼翼地用舌尖细细勾勒着对方姣好的唇形,极尽轻柔地吮去香甜,如同沉浸在虚幻的美梦之中。
直到狐妖因为呼吸受阻,难受地皱起眉头,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唇舌,眼中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唐暮云又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捡起地上的扇子,远远撑在狐妖头顶,替他将斑斓的阳光遮蔽。他执扇静立,看着那人眉宇缓缓松开,陷入黑甜的沉梦之中。
长风自远山而来,榕树簌簌叶鸣,天地悠远,包裹着一隅清净。
什么劫数死亡,什么人妖殊途,唐暮云忽然什么都不想管了。他的内心被鼓荡的灼热勇气充盈,只觉坦坦荡荡,毫无畏惧。世人都说不被人知的爱意酸涩苦闷,他却像生来失去味觉的人,第一次尝到了人间的滋味。
哪怕这一生只有最后三个月,能这样陪在你身边,此生便再没有遗憾了。
揽衣对坐岑寂时,便可谓天赐。
…………
作者有话说:
甜不甜哈哈哈,我是甜文小能手——
第141章 我的阴阳师主人(二十九)
又研究了几日,虚真镜再没现过神通,秦月川也过了那阵新鲜劲,想着还是以任务为重,便趁一日唐暮云晚间修行时,施术飞了张字条给唐氏高层,里头简简单单一句话。
“我有一物,可解情劫。”
他的身份原本便被唐氏奉为上宾,妖术通天,活得时间又远比寻常精怪久,有些不为人知的渡劫之法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劫数在即,唐氏眼看着就要步入穷途末路,自然将他的示好当作最后一根稻草牢牢把握。
字条传出不过半个小时,便有瞧着眼生的侍者送来了当天的晚膳,带了简短的口信,邀他后半夜前往宗祠大殿。
他不动声色地应下,暗暗思索避开唐暮云的法子。这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离开古家那天发了这么大的火,回来后却再也不提,反倒是修身养性般每日在宅邸休憩;明知活不了多久了,也不关注频频被外派除妖的杨翎昱,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跟他这个式神同进同出,一见他就笑。
偏生那人笑起来很是俊朗,秦月川也算是个视觉动物,每每被色相所欺,晚上睡觉被敲房门都没忍心将他拒之门外,回过神来都已经变回狐狸窝在唐暮云怀里了。
今夜要是突然拒绝同睡,唐暮云肯定会生疑;还是搞个分身骗骗他吧。
于是等到凌晨秦月川被系统喊醒时,果断把毛茸茸的分身留在了那人怀中,真身无声无息地化成灵流,从门缝飘了出去。
唐氏宗祠位置同样清净偏僻,雕梁画栋,檐牙高啄,盈着幽幽的古朴沉香。现在正灯火通明,从窗纸中可以看见不少人分位静坐。秦月川心下有数,这是集齐了整个家族的砥柱,可见唐氏对会面的重视。
他化出人形,大大咧咧推开了门,目不斜视地往里走去。
跪坐在蒲团上的近十位中年人迅速起身,目光如炬,灼灼凝视着他,整齐地行了阴阳界表示尊敬的问候礼。
秦月川随意点了点头,指尖扶着椅背轻巧地跃起,盘腿坐在了最中间预留的木椅上。一旁有人献茶布食,他随手拨了拨盘里的果干,也懒得卖关子,朗声道:“我毕竟与你们家少年家主连着血契,他若应劫而死,我也要跟着陪葬……当务之急,还是需要诸位配合,解了这场灾祸才是。”
唐氏的长老们面面相觑,静默片刻,一位灰衣老者上前一步,鞠了一躬,缓缓道:“上神所言极是。实不相瞒,暮云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便担任着唐氏传承之责。我们胆战心惊地防了二十多年,仍未寻得避劫之法。若是您能出手相助,唐家上下必定鼎立而为——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强忍着没把茶水喷出来,秦月川脸色变幻莫测。这群老人家还真是虚与委蛇,他就一只妖兽,连上神这种称谓都喊出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凭空推掌,虚真镜与那本书册从袖间飞出,盘旋在众人眼前。
“……我机缘巧合之下曾获此秘宝,名曰虚真镜,它的神通便是能窥见人类心之所属。而在与镜伴生书册中记载过,命中有情劫者,若已对一人动心,唯有在劫数未至前令那人珠沉玉陨,方可保应劫之人平安。”
长老们纷纷激动地站起,围在一处研究那虚真镜与书册。秦月川慢条斯理地嚼着果干,冷静地说:“所以为今之计,只能先用这虚真镜看出唐暮云心悦之人究竟是谁,再将那人彻底格杀,情劫就算解除了。”
他权衡之下还是没直接说出杨翎昱的名字,留了几分钟让那群神色凝重的老者讨论与消化。不一会儿,说话声渐轻,那位灰衣长老持镜作揖,苍老的声音中透露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幸得此等珍宝,天佑我唐氏血脉!”他话音微颤,眼神坚决,“之前我等对暮云心悦之人已有所猜测,如今必会加以验证。虽然那人身份也较为特殊,但唐氏为保未来家主,哪怕牺牲无辜之人,也在所不惜……”
话中蕴藏的狠厉让秦月川不由皱起眉头。灰衣老者忙话锋一转,诚恳地询问道:“不知上神是否知道开启这虚真镜的方法?”
回忆着之前的经历,秦月川细细思索片刻,说道:“应该只要让被验之人用指尖触摸镜面即可。放心,你们可以随意寻个理由让唐暮云操作,他不曾见过这面宝镜,也不知其中关窍。”
灰衣老者迭声感谢,携众人冲秦月川行跪拜大礼。思及对此事无知无觉的唐暮云与杨翎昱,秦月川心中烦闷,挥了挥手化成灵流,离开了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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