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联邦首都太空城成为不夜城,这一周之内,每座办公楼都灯火璀璨,亮如白昼,打工人忙碌地穿梭其中。君更尽坐在全城最高点的豪宅公寓阳台上,开了一支红酒,看着灯火通明的一幢幢写字楼,心情总算好了一些。
这次恐怖袭击事件无一人伤亡,原因是太子提前下令清场。帝国发言人解释,太子接到可靠线报,得知有恐怖分子要炸主干道。身为储君,太子不顾一己之身,单枪匹马去栈道排爆。很可惜,敌人实在是太奸诈了,太子没能成功排爆。但他依旧守在栈道直到最后一秒都没放弃,还因此被炸伤,要在东宫休养数日。
消息一出,帝国网店的太子电子祈福套装被买爆。
事实上,装甲把太子保护得很好,他并无在爆炸中受伤。
只是,他的心很受伤。
太子患上了严重的PTSD。
他不能入睡——严重的时候,甚至不能稍微长地闭上眼睛。因为,只要他一闭上眼,那场爆炸就会像旧电影一样在他的眼前回放。
单维意的湮灭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但太子却好像要永恒地活在黑暗和死亡之中,不得轮回。
所幸,身为S级别改造人的他配搭上最精良先进的休眠舱,可以长期不睡觉也不影响健康。
他索性不睡了,只会定时进休眠舱里泡一会儿,然后就再起来继续学习或是办公。
小黄门看着都觉得心疼,想去劝他,却又不敢。这种时候,只有无忧亦无怖的仿生内侍会上前来跟太子说话——这样的淡定和勇敢,让小黄门打心眼佩服。
仿生内侍躬身上前,对太子说:“太子身体如何,是否需要请太医?”
太子满心烦躁,语气粗暴地说:“我很好,不需要看医生。”
“那就实在是太好了。”仿生内侍语气平静无波,“那么说,殿下今晚打算临幸哪个美人?”
太子心里一跳:“什么美人……”
仿生内侍说:“太子从中枢殿里带来十二位美人。陛下也很关心,吩咐了让奴才劝太子尽早临幸美人,并赐位分。”
太子心下发紧。但他好像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苦笑:也好,也好……
如皇帝所言,单维意的“特殊”不过是因为皮肤参数的调整。这些美人也都能给太子一模一样的快意。太子想着,自己要是临幸了这些美人,或许就能忘记单维意了。
他随手翻了一个美人的牌子。内侍很快就去安排。
不一会儿,娇娆多姿的美人便来到他的身侧。即便他表情冷淡、不为所动,美人仍尽职地施展浑身解数,轻解罗衣,流露半身风情,先帮太子宽衣,又伸出两臂勾缠太子的肩膀。
就在美人赤裸的手臂碰触到太子的肩膀时,太子浑身发抖,如被蚯蚓爬过身体一样难受。他却死死忍住:不可能……单维意已经死了,我的皮肤系统也被修正了,我怎么可能接受不了别人呢?
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美人双臂抱他的时候,他已经觉得不舒服了。当美人的腰身贴上来的时候,太子的胃部就开始抽搐。当美人的嘴唇贴上来的时候,太子直接:呕……
美人:…………………………
虽然是被调教过的人,但家世还是可以的,这位美人还是有一定的自尊的。看到太子作呕,美人再厚脸皮也继续不下去,只好后退道:“殿下是不是身体不适?是否需要小人帮你去叫太医?”
太子却满心暴躁,抬起发红的眼睛,说:“不!不需要!你继续……呕…………”
美人:……………………太子,我是真的觉得你需要看医生哈。
太子表情坚定,大有壮士断腕的气魄:“我可以的……你过来……呕……”
美人:……你可以,我不可以。
美人侍寝未半而中途放弃,提着裤衩往外走,心想:老子好歹也是一个少爷啊,在老家还有百亩良田,是个地主家的美儿子。我能受得了这委屈?爱谁谁吧。
美人穿好衣服往外去,却见一个极为清俊儒雅的郎君在外头站着,美人看见这样的帅哥实在少不了多看两眼。
但见这个帅哥穿着一身素衣,臂膀缠着麻布,仿佛是在戴孝。忧伤的表情使他的五官更显出动人神采。真是“男儿俏,一身孝”。如果还在乡里,美人就要去调戏人家了,现在他在东宫,自然不敢乱搞。
他便拉着小黄门问道:“那个小寡夫是谁呀?”
小黄门忙作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声说:“美人可别说胡话,这可是太傅大人。”
美人也连忙捂住嘴巴,后悔失言。他转念一想,又说:“太傅家里什么人去了,他怎么戴孝呢?”
小黄门知道内情,可哪里敢说?他只打马虎眼:“这个我哪能知道?对了,你侍寝完了吗?太傅要拜见太子,你要是完事儿了,我就去通报。”
美人半尴不尬:“……完事儿了……吧……”
小黄门这才去通报。
太子听说太傅披麻戴孝,默默半晌,才说:“我去书房见他。”
小黄门便退下了。
太子洗漱更衣,让自己看起来焕然一新,对镜子照着自己一身华贵的锦衣,不知怎得,竟然莫名羡慕太傅可以公然穿孝服。
他咬牙,摇摇头,迈步走出卧室,前往书房。
沈逾是太子师,来东宫书房不知已经多少回了,却没有一次像这回那样尴尬。
太子对沈逾有气也有恨,但当他自以为亲手杀了单维意之后,这些愤怒和怨恨都随着时间而消失。当他看到形销骨立的沈逾后,心下更是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沈逾亦然。
他看着平日傲气不已的太子眉眼间已有了挥之不去的忧郁,心里竟然庆幸: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和我一样……
沈逾淡淡说:“单维意的母亲一个人在外,很不容易……我想着接她到府里供养。”
当初把单维意赏赐太傅,太子心里结了一个大疙瘩。现在竟却也不那么在意了。
太子苦笑道:“应当的。你的俸禄不多,有什么缺的和我说,我也给添上。”
沈逾又说:“殿下仁慈,还请殿下帮忙向陛下讨个旨意,给她一个诰命,那样供养的规格也能高一些。”
太子淡淡说:“好。这个不难。”
既然人已经死了,皇帝一般是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的。
不过,沈逾心有余悸,还是不敢去找皇帝,便绕着弯子请太子帮忙。太子也乐于帮忙。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奇妙。
沈逾的求助让太子难得地感到温暖。他觉得自己好像又能和单维意产生某种亲切友善的关联。他好像终于能对单维意好了。
太子默默地看了一眼沈逾。
沈逾也回以一个默契的眼神。
这一刻,他们好像得到了和解。
太子淡淡一笑,又说:“老师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
沈逾苦笑道:“还有就是……想看看意主子。”
单维意已经没了,那只猫还在,睹物思人也好。
太子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只猫丢了。”
“丢了?”沈逾很惊讶,“东宫是封闭的,能跑去哪里……”
这话没说完,沈逾就停住了话头。
皇城处处有监控,那么大一只猫怎么能丢了呢?
能够让那么大一个活物消失在东宫再也找不到的,只有那么一个存在……
太子和沈逾彼此对望,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皇帝竟然凶残至此,连单维意买的猫都容不下?
二人却也都敢怒而不敢言。
这种隐秘的愤怒和不能说出的哀伤一起构成了枢纽,竟然把这有了裂缝的师生情再次维系起来。
在他们看来,单维意惨死了,而罪魁都是那位冷血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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