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魏北侯却只提了两个要求,要好看,要聪明。
自那之后,都城里自认有些姿色的男子纷纷定亲,那一个月里都城媒人收到的媒钱据说能抵过以往一年。
百姓们一直等着哪家的男儿能同这位魏北侯终成眷属,从年前等到年后,等到各地举人纷纷入京,等到一年春闱再次开始,等到春闱放榜,南平郡王做主设了一场宴会,邀春闱上榜学子一齐赴宴。
而在那宴会主位之上坐着的,却是皇帝。
一旁陪坐的,一位是南平郡王,另一位,则是那魏北侯。
如此一来,这场宴会的意思,自然是不必多想。
果不其然,殿试放榜之际,除却宣布了三鼎甲的名次,还宣布了为探花郎和魏北侯赐婚一事。
此等以往公主皇子才有的殊荣,却被皇帝大咧咧地赐予了魏北侯。
百姓纷纷叹息,可怜那探花郎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功成名就,却是以这种方式。
没人觉得探花郎是愿意的。
但事实上,他的确是自愿的。
陆则捋清脑海中的线索,又看了眼床边上坐着的人,眼睑微垂。
皇帝并非是不容拒绝的赐婚,在那之前,原主和卫晏见过一面,确认过他的意愿,皇帝才会赐婚。
原主出身贫寒,家资不丰,能供他考上进京赶考,已经是举家之力的结果。
索性原主别的不说,脑子还是比较好用的,会试成功上榜,也因此,在南平郡王举办的宴会上,靠着那一张风姿绰约的脸,吸引了魏北侯的注意。
对原主而言,他出身贫寒,即便日后入朝为官,没有亲族长辈提携,在朝中只怕也是千难万难。但若搭上魏北侯这条线,那就不一样了。
不说未来一片通途,也比他独身一人摸爬打滚要强。
所以在卫晏抛出橄榄枝之后,原主很果断的抓住了。
尽管他对卫晏这种哥儿没有半分喜爱。
哥儿便该留在家里相夫教子,成日出去抛头露面又算什么?更别说卫晏还是在军营之中,每日和无数将士同吃同睡。
之前发生过什么,又有谁知道?
索性卫晏也并不在意他内心的想法,更没有想过找一个什么真心相待之人,他之所以愿意成婚,只不过是因为想要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孩子罢了。
他自幼父母早逝,所求最大的,也不过是有一个亲人,有一个家。
原主是怎么想的他不在乎,只要他乖乖听话,看在那张脸的份上,卫晏不介意为他的官途提供些便利。
各取所需。
哪怕原主后来将他父母接了过来,那对夫妻对他百般指摘、横竖看不顺眼,甚至在卫晏有孕期间张罗着给原主纳妾,卫晏也未曾在意,只当看着他们闹。
左右他已经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便是他的至亲之人,其余的,又有什么关系。
只是……卫晏没想到,他的放纵却给了那家人一种错觉,以为他就是那种平常的小哥儿,成了婚就会被夫家拿捏,不敢轻易说个不,最后非但一房一房妾室地往屋里纳,甚至还蹬鼻子上脸,放任一个受宠的小妾在他面前耀武扬威,甚至耍些后宅隐私手段,在他的吃食里下了药……
五个月大的孩子就那么没保住。
孩子是卫晏唯一的执着,他想了五个月盼了五个月,却盼来了这么个结果。卫晏几欲气绝,身子都未养好便让人将那妾室和原主带到陆家父母面前,让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家的儿子被敲碎了手腕脚骨,从原本的光鲜亮丽到血肉模糊,一点点地被折磨致死。
只是再惨烈的报复也补偿不了分毫,卫晏在战场厮杀多年,身上留下不知多少暗疾,有孕本就难得,此番又损了身子,经此一生,都不能再有孩子。
卫晏把那家人一枪了断,尸体丢进乱葬岗喂狗,不等满朝文武说什么处罚的话,便自请镇守西南,防卫蛮族。
自此一生都未回京,在三十九岁那一年,死在了西南边境,结束了这一辈子。
而陆则现在就穿成了那借着卫晏的权势往上爬,最后却带着全家忘恩负义的凤凰男探花郎。
现在,是他们的大婚之日。
陆则沉沉地舒了一口气,嘟囔了一句:【怎么尽挑这种任务?】
777沉默了好一会,才默默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部门所有任务,都是这样的?】
陆则一时竟无言。
门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喜意,应该是管家在送客。卫晏见他久久未出声,盖头下的眉头皱了皱,声音有些不耐:“说你傻了?还真傻了不成?”
陆则靠在门框上,抬眼望去,红色氤氲重叠,龙凤双烛在空气中燃着,时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给这屋里添上一丝新婚的暧昧。
陆则听着他的话,眉眼不觉微微弯起,慢慢说道:“抱歉。”
他声音清朗悦耳,有如微风拂过,动人心旌:“方才喝了些酒,一时有些恍然,竟不知今夕何夕了。”
他话音轻落,卫晏紧皱的眉头不由稍稍放松了些许,他沉默了一会,问道:“有人灌你酒?”
“没。”陆则声音含笑:“是我自己太高兴,一时忘形,多喝了几杯。”
他这话一出,卫晏有些难以理解:“你很高兴?”
陆则默了默:“新婚大喜,自是高兴。”他往前走了两步,又问道:“侯爷不高兴吗?”
卫晏见他声音内含期待,张了张嘴,也道:“我也高兴。”
陆则眸间不由闪过一抹笑意。
来人的脚步由远及近,听着有些沉,卫晏坐在床边,目光隔着鲜红的盖头,眨了眨眼道:“不若找两个人进来伺候?”
“不必。”陆则一步一步走到桌旁,拿起其上的玉如意,回眸看向床边,声音有些不满:“我同侯爷大喜之日,要外人进来做什么?”
原主的酒量明显不太好,再加上思及自己娶了那么个哥儿,心中压抑着不满,有意放纵,酒自然是喝的多了些。
陆则却有些享受这种飘忽的感觉。
前两个世界,直到生命的结束,他们也都没有过一个正经的、为外人所承认婚礼。这个世界一来就面对这样的场景……说实话,陆则难得觉得有些紧张。
还有些兴奋。
卫晏目光微垂,能看到那双红色的靴子慢慢靠近,最后在床榻边缘停住。
明明心里明白这场婚姻代表着什么,也从没有过过多的期待,可这一刻,经历过无数次刀山血海的卫晏竟然有些紧张。
垂在膝上的手指不自觉地动了动。
陆则睫毛轻敛,眉眼的温柔都能溢出来。他说:“我挑盖头了。”
卫晏喉结动了动,故作不耐地道:“要挑便挑,犹犹豫豫地做什么?”
他听到陆则轻轻笑了笑,片刻后,慢慢说了一句:“我有些紧张。”
卫晏仿佛被人戳中了心事,嘴角抿了抿,没再开口说话。
他看到一柄莹润白净的玉如意由上及下,慢慢地出现在眼前,随后一点一点地挑起了盖头,外面的世界就那么分毫间展露了出来。
卫晏下意识抬眸,床边的龙凤双烛还在燃烧着,久不见光的眸子被刺的有些湿润,他眨了眨眼,这才看清站在自己身前那人的面容。
身形颀长高挑,眉眼清俊如墨,许是喝了酒的缘故,那双桃花眸略带着些红润之意,微微弯起,好似一汪柔柔的春水,看着他的目光含满了春。情。
尽管知道自己夫君样貌出众,也是自己精心挑选的,卫晏此刻还是被灼到了一般,眸光闪了闪,有些匆忙地移开了视线。
陆则没说话。
他感觉他正在看自己。
卫晏面上不变,心下却慢慢提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相貌不似寻常的哥儿般娇软讨喜,一贯不受男子待见,以往也从未在意过这些,只是今日,却难得有些在意自己在陆则眼中的形象。
皇宫派出来的梳妆嬷嬷,一大清早开始就在他脸上捣鼓,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他感觉嗓子有些干,正要说喝合卺酒吧,旁边忽然传来一道笑声,紧接着,一双手慢慢覆上了他的手,声音温柔低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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