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长大了,渐渐就好起来了……变得活泼爱笑了, 经常说要出门去玩……】
吴景澜:“……”
不知为何, 听老人的这段描述,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吴景澜想了想,“所以三小姐平常经常一个人出门吗?”
秦嬷嬷摇了摇头,缓缓地解释说, 三小姐变得开朗了以后,时常会离开这幢大宅, 到村里玩耍。不过因为她是郦家的小姐,村里无人不识,且每次出门都会有老人或是别的女佣跟着, 倒也不至于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
只是出事那天正值郦夫人的头七, 宅中上下本就人心惶惶, 员外又特地约束过家人, 让所有人乖乖呆在家里,非必要决不能外出。
于是秦嬷嬷委婉地拒绝了三小姐的要求,并叮嘱她今天不能离开大宅。
【我……还给她戴上了红绳。】
老人垂下视线,目光落到脚边那些霉烂的线头上, 低声说道:【道长明明说过……这些红绳能够保佑她们……】
吴景澜目光一闪。
他知道郦家为了应付夫人的头七, 请了一个在当地很有名气、据说法力不俗的道士来家中坐镇。
可惜,或许是那位道长的修为不如他的名声响亮, 又或许是在此地作祟的玩意儿级别太高,反正最后道爷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而那位道长最后也变成了滞留于此的地缚灵——他也是吴景澜接下来要去找的问话对象之一。
“您还记得, 那天您是什么时候见到三小姐的吗?”
吴景澜追问。
他拿到的笔记本上有几句凌乱的记录,说是三小姐在夫人头七的次日被人发现死在了夫人的灵堂里,小小的身躯被肢解成一段一段的,脑袋消失无踪——最重要的一点,灵堂的门窗皆无法出入,不管是凶手还是被分尸的小女孩,都不应该出现在那儿。
换而言之,三小姐的死亡现场,是个密室。
作为打到了地狱级别难度的玩家,吴景澜对此很有经验。
调查密室杀人案,首先就得搞清现场如何会成为一个密室,每个人的不在场证明又是什么。
毕竟这次的委托人是一个小女鬼,若是不小心谨慎一点,不用等到投凶,身为怪谈玩家的他就可能在半途挂掉。
【……】
秦嬷嬷垂下视线,神情迷茫。
似乎是因为很少有人问她这个问题,在这百年之间,她也甚少回忆此事,于是反应比其他问题更加迟钝。
最后,她转了转眼睛,目光落在了散落在地的线头上。
【三小姐平常都是午后来寻我的……那天应该也是……大约……差不多是申时半吧……】
作为一个死了近百年的老年幽魂,秦嬷嬷更习惯用老式的十二时辰来计时。
吴景澜在心里快速换算了一下,那就是大约下午四点钟了。
【我告诉她今天不能出去,还给她在脚上绑了红绳……我以为这能保佑她……】
吴景澜技巧性地引导她,“您还记得更确切的时间吗?比如当时还有没有发生别的事情?”
【……】
秦嬷嬷慢慢抬起头,目光仿佛透过吴景澜英俊温和的容颜,投向了百年前的虚空。
【对了……我想起来了……】
她慢吞吞地回答:【我给三小姐系红绳的时候,院子里人来人往的……管家正指挥佣人将一众祭奠用的物什搬去灵堂……】
吴景澜点了点头,表示这个情报对他很有帮助。
【三小姐她……是个可怜孩子……】
秦嬷嬷仍然看着夜空中的荒芜庭院,仿佛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说给吴景澜这个陌生的访客听。
【她出生时,老爷和夫人年纪都不小了,是我……将她亲手带大的……但她小时候脾气不好,不爱和人说话……连两位小姐都跟她不亲……】
老人絮絮说道:
【可是……她明明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她喜欢摘花来戴……就插在我帮她梳的辫子上……】
吴景澜想起自己用【非定向剧透】抽出的三位小姐的合照,还有刚才看到的小女鬼的模样。
确实,那小丫头的头发上都别了一小簇随处可见的小花。
“您刚才说过,三小姐后来变得开朗了?”
看秦嬷嬷又不说话了,他轻声提醒老人。
【是……】
秦嬷嬷抽了抽嘴角,想要微笑,却没笑出来,【她……后来变好了……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会对我笑……会跟我说话……会让我带她出门……可是……】
——可是,她却死了。
连带着一整座大宅、一整条村庄,也都成了牺牲品。
————
沈莳:“……”
屏幕外的沈莳看到这里,忍不住蹙起了眉。
和吴景澜一样,他也察觉到了这段对话有哪里不自然了。
虽然他不是学医的,但作为一个编剧,为了更好地揣摩角色,也看过一些专业书籍,有基本的心理学常识。
听秦嬷嬷的描述,幼儿时期的郦家三小姐,不爱理人、不愿说话,脾气不好,易激惹,受惊时会尖叫。再结合她是郦家的老来子这条线索,沈莳推测,三小姐极大概率有自闭症。
但接下来,秦嬷嬷又说,小姑娘后来脾气变好了,会说会笑,还爱出门了。
可如果真是自闭症,有可能在短短数年内就自然痊愈吗?
【——请小心,鬼也是会说谎的。】
毫无预兆地,沈莳想起了自己在抽选预告里看到的这一句话。
——难道说,秦嬷嬷在三小姐的病情上隐瞒了什么?
——因为什么原因,她说了谎?
————
9月1日,晚上十点零五分。
吴景澜告别了秦嬷嬷,起身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果然,就像笔记本里记载的那样,作为一个死了许多年的鬼,秦嬷嬷的性格意外的温和,毫无攻击性,且问什么答什么,被吴景澜一个陌生人纠缠了许久,半分没有不耐烦的模样。
在吴景澜把想问的事情都问完了,向她告辞的时候,老人抬起头,深深地、深深地注视着他,许久之后,竟然举起手,朝他挥了挥,嘟哝似地说了一句:【……万事当心。】
秦嬷嬷吐字含糊,声音低得几乎要被夜风吹散。
但吴景澜,还有镜头外的沈莳却都听到了。
吴景澜回头,朝老人点了点头,回答:“放心。”
……
离开大宅西侧翼的偏门,吴景澜绕回大宅的正门处,真正踏进了这间闹鬼的大屋。
他打起手电,朝大宅深处照去。
大宅里倒是没挂白灯笼了,换成了零星散落在各处的白蜡烛,被不知从何处灌进来的阴风吹得摇摇曳曳,看起来比外面还阴森。
吴景澜深吸了一口气,振作精神,用电筒左右照了一圈,观察一楼的内部结构。
大宅的门厅很宽敞,呈当年最流行的正圆形,门厅处铺的地毯此时早已腐朽,破出了一个个大洞,在昏暗的照明里,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花纹了。
穿过门厅,左右各有一道阶梯,分别通往东西两翼。
吴景澜小心翼翼地踏上了左手边的那条楼梯——他的目标多半在西侧翼楼里。
想当年,大宅初建成时,这楼梯的设计一定是亮点。
可当初再怎么精致华丽的楼梯,毕竟也是木头做的,经过了近百年无人保养的岁月,木板已悉数开裂变形,踩上去嘎吱作响,那触感、那承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裂一般。
吴景澜生怕一个不小心真把楼梯给踩坏了,走得格外小心。
一边走,他一边用电筒去照脚下的路。
他注意到,地板的积灰上有许多凌乱的脚印,似乎是不久前才留下的,从大小和形状来看,男女皆有——应当就是失踪的丁小姐和她的两个同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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