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奔波,孟凛显得有些疲惫,陈玄在马车里给他递了水壶过去,“公子可还撑得住?”
孟凛把水壶推开了,“无妨,进城落脚再行休息。”
城门口的守卫认得扳指张的宝石扳指,这人时常来做生意,偶尔也还做些善事,乌图修城门的时候他还添过砖瓦,因而进城很是顺利。
岭中在江湖中堪称神通广大,横亘南北两朝之间,没有官府管理,哪怕是为了南来北往的方便也大多给他们一个面子,振臂一呼自然会有人往上凑。
孟凛实在是被连日的马车坐得快要散架,他坐在客栈的桌前揉着眉心,还在思虑偌大的乌图城要如何找到白烬。
白烬平日里稳重,可孟凛知道他身上背负的重担几何,比起国恨,家仇的分量孟凛前世无从体谅,却是知道白烬心里的苦痛,当年白延章被指认与五部奚的将军塔尔跶来往,孟凛那时还在南朝,不过些微有所耳闻,但猜想白烬在这北方边境有事要做,大概只会是和这塔尔跶有关。
……孟凛想着想着,竟是有些头疼。
陈玄察言观色道:“公子还是先行休息,属下去寻觅白小公子的踪迹。”
孟凛本想拒绝,可胡搅蛮缠的困意让他思绪都有些乱了,“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叫我起来。”
“是。”
孟凛才沾了客栈的床,就立马睡了过去。
陈玄照看孟凛入眠,仔细把门窗关好了,才去摸索了下城中的大致情况。
睡意昏沉,孟凛竟是做起了梦,又梦见了件祁阳的往事。
孟凛那时候就身娇体弱,虽是有个开医馆的师父,但该看病的钱他是丁点也不能少了人家的,一天到晚地靠岭中补贴,旁人看他日日闲在家里却又有银子拿得出手,多少会传出些流言蜚语,因而孟凛在外边摆了个摊子卖起了书画来。
可他画些山啊水的也就罢了,画人像不仅画仙子神人,还画他自己,画着画着竟给自己惹了麻烦。
临县有个财大气粗的财主老爷,家中娇养了个大小姐,大小姐时逢婚龄,家里又不差钱,照着美男子的画像来选,一来二去看上了孟凛。
那大小姐的混账爹手段狠辣,求亲给孟凛拒了就起了得不到就毁掉的主意,先是散了孟凛出去拈花惹草的流言蜚语,又是找了打手过来要砸了他的卖画摊子。
孟凛呆在家中生了几天的病,对那流言蜚语可算是充耳不闻,见着别人异样的神色心里有惑,却还没来得及询问,就给人当面砸了他的生意。
那凶神恶煞的大汉扛着把大刀,横刀就把摊子断成了两截,书画卷轴滚了一地,“不识时务,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一言不发就开打的江湖人孟凛见得多了,他也不怵,还在盘算着怎么让陈玄出来把他碎尸万段。
孟凛冷漠地看了眼他的大刀,正打算后退不小心碰着旁边的杯子摔杯为令。
大刀一扬,映着当日的阳光反射出一线白光,那反光却是戛然而止了,一把长剑顿时穿插其间,锵的一声将砍刀拦了回去。
“白,白烬?”孟凛一愣,那后退的动作失了力气,杯子给轻轻撞倒在地,竟是没碎,还囫囵打了几个转,孟凛带着些柔弱地摔在了地上。
白烬外出游历已经一个月了,怎么忽然就回来了?
孟凛一边还在惊讶,另一边已经庆幸自己没把身边的陈玄唤出来了,下意识地就作出副委屈的模样,“哎哟小公子,我摔得可真疼。”
白烬一击退了人,立马就回头看了孟凛,他那眼里晃过了丝奇怪的神情,白烬伸出手来,拉了孟凛一把。
他敛眉问:“发生了何事?”
见了白烬,孟凛立刻换了种不怵的方式,有了倚仗似的耷拉眉眼,“我今日才刚出来做生意,就遇着这个人来找我茬。”
孟凛拉着白烬的衣袖,“小公子,如果不是你来,我今日可就遭人迫害了……”
白烬眉头一皱,他不太明显地把手抬了些,却发现孟凛扯得太紧,自己抽不出来袖子,他端正神色问面前的大汉:“你为何要在此生事?”
这大汉从邻县过来,不认得白烬是秦老将军的徒弟,看他年纪不大就不以为然,依旧是恶声道:“你管什么闲事,老子今天不仅要揍这个小白脸,还要把他带走!”
这恶声之后,孟凛扯着白烬的衣服丧气道:“白烬……你帮我揍他……”
“……”白烬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出剑片刻间就把那凶神恶煞的大汉打倒了,那人还不可置信地撑地起来,却被白烬一剑指在喉间,“你还未回答我,为何要在此生事?”
“他……”大汉支支吾吾地看了眼后面的孟凛,一口咬道:“是他,他……他欺负了我家小姐!”
“你瞎说什么!”孟凛立马变了脸色,他还不知这几日的流言,却是猜着情况已经做出冤枉的表情,“定是你家小姐得不到我,就要败坏我的名声!”
“小公子!你见我如此身娇体弱的,今日分明是他在欺负我,怎么说这种昧着良心的话……”
白烬其实是一路听了流言,有些奇怪的不大舒心,可白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看着这场合,瞬间就把剑锋指向了那个大汉,“他说的可是实话?”
那大汉咽了口口水,看着冰冷的长剑,又摸着额头的冷汗,赶忙改了说辞:“少侠饶命!我我我……我都是拿钱办事,饶我一命……大恩大德……”
白烬剑势不改,但见他这样子,顿时就有些心软了,“好……”
“不成!”方才还有些可怜的孟凛当即上前一步,“白烬,你可不能如此轻易饶了他,我这书画的摊子被他毁了,往后连药钱都付不起,我可比他可怜多了。”
大汉还在求饶,“那那那……我赔钱?”
“好。”孟凛一口答应,“破财保命。”
“……”白烬收剑后退了步,看着孟凛收钱笑得正欢,一点没有半分方才的委屈。
“孟凛。”白烬见他收捡着地上的东西,还是忍不住问:“你当真不曾……不曾……”
“算了。”白烬帮他一道捡了幅画,“没什么。”
“?”孟凛转头一想,他忆及今日旁人的异样眼神,又想起那大汉说他欺辱他家小姐的事情,大概猜出了些眉目。
“小公子。”在祁阳时孟凛是个演戏的好手,反正那时候他也没什么想要筹谋的以后了,在白烬面前哭一次也不算什么大事。
“我那日不过拒了次婚,我与那邻县的小姐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就要去给人当上门女婿了?嫁娶之事怎么能强求,我本是清白之身,却被人求亲不成毁坏名声……”
孟凛说着将书画取了下来,那画上画的还是他自己,“早知道就不把自己画得这么好看了。”
“……”白烬欲言又止,一时不知从何处说起,他端详着那画看了几眼,一把将之卷了起来,“你还是……还是先回去吧,我去替你付那王大夫的药钱。”
孟凛感激涕零,又是一顿缠着白烬,白烬才刚回来,就给孟凛灌了一耳朵的言语。
随后孟凛又是问他,“白烬,你说我身娇体弱的,若是以后你不在,被人给欺负了,我可怎么办才好?”
白烬很想说:“他怎么就……这意思像要赖上我了。”
可白小公子说不出这等冷言冷语,他思索了一番,“以后我若同你相距不远,在同一城中,你就……”
“……”
孟凛忽地醒了过来。
他睁眼便觉得头痛欲裂,脑子里仿佛炸开了锅,身子没有力气,孟凛费力地给自己把了个脉,无奈地想:“我怎么,怎么这时候病了……”
“公子。”陈玄才刚算着时辰回来了,本不忍心喊孟凛起来,却没想他自己醒了,陈玄凑过去正要扶孟凛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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