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象着那个场面,温连就浑身发冷。
绝对不行,剧情绝不能这样发展下去。
温连心虚地避开崔晏的目光,暗自琢磨,再陪伴崔晏快乐地度过这最后几天,他要寻个机会想办法离开。
不过这段日子里,崔晏想做什么都好。
只要是崔晏想要的,温连能给的,全都给他。
*
通州事毕,他们近些日子就要返程,在温连修养这几天,康安王以太子之名,率通州四府军队剿灭沿岸水匪,并抓住水匪逼供。
本来都没抱什么希望,没成想在临返程前几日,竟还真让他们逼供出来。
他们从水匪那里,得到何楼私自纠集水匪拦船的证据。崔晏和康安王立刻联合上奏,奏发通州知府何楼贪污赈灾粮。
证据俱全,何楼无可辩白,皇帝龙颜大怒,下令即刻缉拿何楼,择日由崔晏亲自押送何楼归京。
事发之后,何楼还想逃跑,对着崔晏大呼冤枉,虽然崔晏没听亦没管,按律法将人关了起来。但却也觉得这事顺利得太过蹊跷。
他们打算找出水匪幕后之人,就正好就在临行前几日找到了压死何楼的关键证据,仿佛是什么人精心准备好的计划似的。
崔晏直觉哪里不对,可归京的日子临近,他忙着调查收押与何楼贪案相关的官员,无暇分神去思考其他。
夜里回了康安府,顾问然立刻送上一封信来。
“又是裁云阁的信?”崔晏眉宇微蹙。
顾问然干咳了声,目光瞥向温连的厢房,“对,裁云阁的文淮之给江大人的信,被我拦下了。”
闻言,崔晏眉心更痛,心口涌上一阵烦躁,抬手便要拆开信。
身旁顾问然见状,赶忙开口道,“哎哎,殿下,这不好吧?”
崔晏抬眼看他,面不改色淡淡说道:“看完孤会给他原封不动塞回去的,哪里不好?”
总之他也当着温连的面,正大光明看过很多次了。
顾问然:“呃,微臣是说,万一让江大人知道咱们偷看他的信,到时可怎么办?”
闻言,崔晏抿了抿唇,还是毫不犹豫地拆开信笺,低声笑道,“无妨,那就挨一顿骂。”
顾问然:……怎么感觉他挨骂还挺开心。
江大人,我可是拦过的,是他自己非要偷看,到时候别骂我。
信笺展开,文淮之的信字如其人,字迹灵动飘逸,潇洒漂亮。
崔晏心底冷笑,烦躁更甚。
【江大人前鉴,那日匆匆几句,言多语淡,多觉烦忧,在此致歉。听闻通州各地疫病频发,草民有一药方,乃是数月心血苦心研究,特此奉上,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望改日你我可在京城相见再叙前话,敬颂钧安,恕不多写。】
落款处,写着文淮二字。
在信封后,果然有几张密密麻麻的药方。
这封信并未提及崔晏半个字,他拧眉沉思,将药方仔细看过,没什么异样。
文淮之打算去京城?
如果真要去,为何不与他们同路。文淮之治愈温连的病,乃是贵客。有皇家侍卫从中保护,他归京之路会顺畅安稳许多。
他到底要去京城做什么?
崔晏脑海里忽然浮出一个诡异的猜测。
崔晏知道自己不是男主,而是温连误将他当成了男主。
那么为何……老天会让温连在江施琅的身体里复活?
江施琅这具身体的任务是,帮助男主成为救世主。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江施琅都绝非会自愿成为太子的幕僚,而是会辅佐那所谓的男主。
二皇子崔颖不足为惧,性格粗放,眼底只有皇权,决然不可能成为救世主。
三皇子崔清虽聪明一些,但终究是个冷心冷血之人,比他差不了多少。
六皇子年方十六,更不可能。
倘若——文淮之才是江施琅要辅佐的、真正的男主呢?
刹那间,所有前因后果都紧密联系在一起,崔晏怔怔地望着手心里的信。
就算他厌恶此人,崔晏亦不得不承认,文淮之的确有着难能可贵的清正良善之心,处处为民着想。
他常年吃药,文淮之写下的药方,崔晏大部分都识得,都是些不贵易寻的普通药材,像疫病这样难治的病,文淮之定是穷思竭虑才找到可以替换名贵药材的普通药材。
这是一份真正天下万民皆可得救的药方。
比起他这不得已才选择运送赈灾粮的太子,文淮之才更像一位救世主。
……而他,不是。
崔晏眼睫微颤,一刹那,他仿佛从这封信里,窥见了真正的天命之子的命运。
先是四处行医治病,拯救百姓性命,后来到京城入朝为官,拯救万千苍生。
而他这自私无情的太子,只不过是一个窃取文淮之命运的蝇营狗苟之辈。
也对,温连那样温善明理之人,站在文淮之身边才更合适。任谁看来应当都会这么觉得。
崔晏不可抑制地想到这些自我伤害的话,心尖却无半分痛快之意。
脑海里倏忽浮现出那日在裁云阁,温连和文淮之相视一笑的模样,二人你来我往,相谈甚欢。
那是平等自如的交谈,如同两位久别重逢的故友,没有什么父子伦理,亦没有什么君臣之纲。和他不一样。
那一刻,崔晏突然觉得,自己在眼睁睁看着什么东西失去。
温连离他愈来愈远,他好像,就要抓不住温连了。
从一开始便是错的,一切都是错的,温连原本便不是因为他而来的。
如果温连最后知道文淮之的身份,会怎么做?
如果温连真的要离开他,他又该怎么做?
思绪繁杂,额角更加疼痛,他阖上眼,迅速将信纸原封不动地放回,心底躁郁难平,耳边传来顾问然试探地询问,
“殿下,这信……”
“烧了。”崔晏缓缓睁开眼,漠然开口。
顾问然愣了愣,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啊?”
崔晏陡然冷沉下声音,重复一遍,“我说,烧了!”
第61章 我讨厌他【一更】
押送何楼回京的日子马上要到了, 温连的身体也终于痊愈,不仅不头疼发热,一顿甚至可以猛吃三碗饭, 简直像是打算把之前挨得饿全吃回来似的。
离开通州的清晨,温连立在马车边,看到马车后侍卫押着一辆囚车。
“这就是那通州知府何楼?”他压低声音问。
在他身旁,崔晏抬眼看去, 收回目光,淡淡道,“不是。”
何楼是重犯, 凌晨时候便已经从大牢里押送去船上。现在这些, 都是和何楼一起贪污受贿, 克扣赈灾粮的其他涉案官员。
个个满面愁容, 平日有多风光,此刻就有多落魄。
温连听他解释,对这些人不由得生了些厌恶, “就是他们一直贪污腐败啊, 真该罚他们坐几十年大牢”要不是这群人,通州事态哪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闻言,崔晏轻描淡写地说, “几十年大牢可远远不够, 这些人进京定罪之后便是斩首的罪名,九族皆诛, 一个都跑不了。”
听到这, 温连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古代的刑罚果然严重,不过这些官员明知刑罚严重还敢贪污国库灾粮, 害百姓流离失所死伤惨重,显然是根本没把国法放在眼中,罚个斩首不过分。
只是可怜他们的妻儿老小了。
温连缓缓收回目光,从那些囚车旁经过,忽然间,有人似乎认出了他,喊道:“江大人!江大人下官冤枉啊!”
他顿住脚步,回首去看,那竟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跪在他面前。
老人披头散发,涕泗横流,紧紧抓着囚车的铁栏杆,喊道:“下官曾经任职过户部侍郎,丞相大人是知道我的为人的,下官怎么可能会贪污啊!”
温连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崔晏见他立在原地顿住脚步,知晓他心头软,低声道,“怎么了?”
温连摇了摇头,叹息了声,道,“看他年纪已有七十,能活到这般长寿,临了临了却落得个全家斩首,实在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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