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进中,月色被浮云遮过,黑暗深处,再次响起觉空的声音,“师云,道无明暗。”
这是对温冷回答的赞赏,直接与他论道了。
温冷接到任开的目光,微抬下巴指向不远处,觉空这次声音的响起,已经完全换了个方向。
觉空的移动全无规律,温冷不再紧追,只由任开跟去,他站在原地道:“灵梵寺建寺在隋唐,塔林内皆是历代圣僧的舍利、遗骸。”
风恰在此时呜咽吹过,因石塔宛转,如歌似泣,温冷在风中继续道:“于此,可闻千年梵歌回荡、问心。觉空法师,既然肯在塔林出声,为何不干脆现身说法教导我等。”
这“现身说法”算得上一语双关,回归本意,觉空朗声大笑起来,“好。”
“好”字道完,身披袈裟的觉空仿佛凭空出现,显出身影,又转到了新的方位。
现在,他与温冷,任开三人,几乎成三角对称站立。
任开没有心思和觉空绕圈子,直接道:“警方已经知道你和霍竟成有血缘关系,另外有两起谋杀案都和灵梵寺有关,一起是寺里收容的罗国女性被杀害,一起是为寺里运货的司机涉嫌袭警后自杀。请你回去协助调查。”
觉空听任开说完,躬身合十喊了一声梵号,“善恶到头皆是空。”便垂头不语了。
温冷皱了皱眉,俗语说“善恶到头终有报”,又说“万事皆空”,觉空却将两句嫁接在了一起,他的意思是一切皆空,即根本上觉得任开说的这些善恶生死都无所谓。怪不得觉中法师会说他世俗谛上有偏颇。
发现觉空有不认罪的倾向,温冷朝任开摇了摇头,让他做好对方拒捕的准备,口中回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
这是梵教经典的原句,所有犯下的因,都必有其果,绝无逃脱的可能。
觉空闻言,抬头看了眼温冷,忽然行礼一笑,任开见他露笑,直觉不妙。果然觉空身形顿时动了,他和温冷同时扑去,眼见觉空的身影要消失,任开情急开枪留人,却只打中了石塔,火星溅出。
两人用最快速度冲到觉空消失的地方,一座供奉的佛像有被挪动的迹象。
温冷摸向佛头,佛像身后的莲台现出一条地道。
任开二话不说,直接跃了下去。
地道狭长,看得出修造年代久远,应是古时寺庙众人为躲避战祸修建。
弯腰行进了几百米后,两人从地道中钻出。显现在温冷和任开面前的,是后山连绵的密林,林中显出两条岔路,一条通往东麓的藏经阁,另一条则通往西麓的寺中最高点七层浮屠。
两条小路蜿蜒隐没,消失在黑暗树影中,远眺,看不见任何动静。
任开转向温冷,“你选哪条?”
“浮屠塔。”温冷朝西麓的最高处望去。
“理由呢?”
“没有理由,今晚的月亮不错,现在快要西沉了。”
任开盯着温冷,最终放弃在那张被月光映照的完美脸庞上找出破绽。
他想了想,自己是相信温冷的判断的,问题是温冷有没有在误导他。
任开最开始想选温冷选的路,但如果温冷猜到他会选他选的,那么就应该选温冷没选的。
“好,我去藏经阁。”任开判断温冷是等着他选浮屠塔,故意那么说,所以他绕了一个弯。
温冷听完任开的选择后停顿了半秒,这反应落到任开眼中,他勾了勾嘴角,迅速朝藏经阁追捕过去。
温冷望了眼他的背影,亦飞快朝浮屠塔奔去。
当任开跑遍藏书阁上下三层都不见人影时,他扶着栏杆边喘气边心里咒了句,颇有些不甘心。月影西斜,他抬头朝西面望了望,最终认命地掉头往回跑。
折返回密林的时候,任开不再需要分神留意可能出现的人影,他回想今晚的行动,发现觉空很有问题。
觉空提前从闭关的屋子出来,后来又在塔林里主动现身,显然他是料到他们要来的,那他为什么不选择直接逃跑呢?
更奇怪的是,他将他们一路引到了塔林,再现身说法,最后却又逃了。
开始是引开他们,接着和他们废话,再到处捉迷藏……
不好。
任开意识到他们最初追着觉空出来的时候,忽略了一个巨大的盲点。
任开此时已回到原本的岔路口,他没有转身往西去追温冷,而是飞奔回了觉空闭关的禅院。
禅院内外漆黑,万籁俱寂。
任开举枪就冲了进去,里头早已人去楼空,一整套茶具还留在桌上,壶中水尚有余温,只盘盏上消失了两个茶杯。
这下任开是真骂出了声。
柯成大概率刚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溜了,这家伙胆子大到直接藏进了Z市最热闹的大寺里,还真是符合他一贯高调挑衅的作风。
任开只能掉头再去找温冷,现在只剩觉空了,而且他和柯成的关系还不简单,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让人跑了。
半路上,任开呼叫温冷,却没有得到应答,他猜想很可能是温冷已经追上了觉空,他得抓紧了。这庙里前山后山的,看山跑死马,这一晚上楞是把任开一周的训练量都提前跑完了。
当温冷追进浮屠塔的时候,他甚至比任开更早一步意识到了觉空有问题,但他没选择往禅院跑,因为觉空已经跑进了浮屠塔里。
此刻,黑暗静谧的高塔内,狭窄的木制楼梯上传来再清晰不过的吱吱呀呀声。
温冷确信任开在藏经阁扑空后,很快会意识到觉空故意引开他们的把戏,还能不能追回跑了的人,就看任开的运气了。
在岔路口选道的时候,温冷猜到了任开会认为自己在误导他,所以他转回了原点。他选浮屠塔的理由其实很简单,藏经阁又阔又大,只有三层,如果敌人在里面埋伏,即便搞点什么,脱身也容易,而浮屠塔高七层,又窄又险,毫无回转余地,他不会把任开独自留在这种地方。
温冷已经登上了塔内的窄梯,脚下湿滑,他蹲身用手摸了一下,指尖凑近鼻子闻了闻——是油。
温冷嘴角上勾,扯了个笑。关于任开和危险他都料对了。
现在,木塔的窄梯上淋满了油,比他设想的更凶险了百倍。
温冷停下脚步,再次检查了佩枪,以免擦枪走火。
他抬头朝塔顶喊话:“觉空法师,上面无路可走,不如下来,你我聊聊,总能找出办法。若要论道,我也能陪法师。”
高空传来觉空的笑声,“往上天堂无路,往下地狱百万障门皆开,难道贫僧倒要往下去吗?”
温冷攀梯的声音始终不断往上传去,觉空叹气道:“施主明知有险,何必硬闯呢?不如就此止步。”
“我若不上去,法师肯下来说清一切,告诉我今晚是为谁打的掩护,那人现在又在哪儿吗?”温冷不急不缓反问。
“难道施主听到了,看到了,就是真相了吗?”觉空在意指温冷可能永远不会获得真相。
温冷无奈道:“听闻和眼见可能都不是真相,但真相肯定不惧听闻和眼见,哪怕梵祖讲经也还会通过听闻和眼见来说法。”
听到和看到即便不实,也还是基础,也还有很多方法获得真相。
觉空突然大喝:“施主,贫僧是即将坐化之人,地狱无门你也要闯吗?!”
温冷脚下不停,他摸了摸指尖残留的滑腻,心下叹息,坐化,是带着所有秘密一起自焚的那种吗?
他加速登塔,并朗声道:“我不入地狱,谁入。”
第76章
等到温冷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只见高塔之上,觉空手持火烛,香油一路滴淋,画地为牢将他圈入其内。
油迹如水,泛着些许烛火微光,勾勒的圆形内,觉空盘膝而坐,仅穿着单薄的僧衣,目光寂寥,视所见为无物。
在他身后的角落里,袈裟,僧鞋,念珠,还有些世俗之物手机、钥匙等一一折叠、摆放整齐。
温冷停在了楼梯口,没有再靠近,他盯着觉空手中的火烛,保持着适当距离,以免刺激对方做出过激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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