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萧问阙眨了下眼睛,心中有些失望,“既如此,你便下去吧。”
“父皇……”萧元谨并未听从命令,而是继续据理力争地劝说,“儿臣知道父皇与临安王有师徒情谊,也知道父皇与楼将军兄弟情深,更对楼家满门只剩风哥儿一事心中愧疚,但储位之事并非是皇家私事,儿臣可以不将子嗣放在心上,却不愿见到父皇因为此时而被朝臣们口诛笔伐,英名有损。”
“儿臣……儿臣说句大不敬的话,您当年不也为了保险,还生了二弟?如今怎么却任性起来?”
敢当着皇帝的面指责他任性,可见他这个父亲,做得也不算完全不成功,萧问阙心想。
“任性?或许吧。”萧问阙笑了下道,他倒是觉得萧元谨没说错,他本就是这样的人。
若非任性,怎会在继位不久便丢下儿子和朝廷,在外几年未回,直到将所有失地收复完才回来?
若非任性,怎会不娶妻不立后,对朝臣们的谏言充耳不闻?
归根究底,他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人。
他出生时,他爹还不是什么皇帝,不过是一个寻常小将,连养家糊口都做不到,不得不落草为寇,他跟着他爹做过平民百姓,做过山贼盗匪,做过大将,哪怕现如今成了君王,他也依旧是那个敢跟着他爹造反,无所畏惧的萧大郎。
他都想好了,若是楼风吟和太子的孩子培养得起来,那就没什么说的,若是不行,那他便让那个孩子改姓楼,上楼家的族谱,延续楼家血脉。
反正他要是孙子不行,也还有弟弟妹妹的孩子,侄子外甥都是自家孩子。
老二那个蠢货,别的不行,生孩子总不需要脑子,万一有个能成器的,便更简单了。
只是这些就不必告诉太子了。
“你回去吧,朝臣那里有朕在,你不必操心。”
“下个月西夷那边有使者前来议和,到时候你全权接待,记得提前准备一下。”
萧元谨几次欲言又止,却也知道他父皇心智难以动摇,只能闷闷不乐退下。
然而还没走出去,便又听到萧问阙道:“对了,快要成亲了,父皇也没有别的的礼物送你,只好送你一句话,成了婚,便要敬爱妻子,夫妻和睦日子才会平顺祥和,反正朕和风哥儿说过,你若是欺负他,他尽管还手,若是婚后你对他不起,别怪父皇不帮你。”
萧元谨在门口躬身一礼,“儿臣知道了。”
出了紫宸殿,萧元谨才招来一个小内侍问:“临安世子可回府了?”
“回殿下,世子殿下今日和陛下一起用过午膳,还住在披香殿,这会儿应当已经睡下。”
“孤知道了。”萧元谨一言不发回到东宫。
今晚,楼风吟睡得很安稳,却有无数人因他久久难以入眠。
尤其是二皇子萧元英。
当天,萧元英在殿里砸了许多东西,愤怒地在宫里走来走去,“太子就那么得父皇喜欢?还未成婚,连太孙的名分都给定下了,明明本殿下还送了祥瑞,父皇却除了一点口头赞赏和金银珠玉外,一个眼神都没多给我!”
“太子有什么好的?!不过是仗着比本殿下早一年出生,占了一个长字!便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
太子之位是他的,有家世有背景还受父皇宠爱的太子妃也是他的,父皇几年前便早早给他们订下婚约,可他呢?至今别说是亲事了,连教导人事的宫女都没有!
太子在前面什么都拿了,他连捡漏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吃人家不要的剩饭菜!
明明他是父皇唯二的皇子!可别说楼风吟那个外人,他在父皇心里,连永乐那个丫头片子都比不过!
凭什么?!
萧元英越想越气,看着内侍们战战兢兢捡地上的碎片,一脚便踹在了人身上,“蠢货,没有根你还没有脑子吗?!不知道动作轻点?!吵到本殿下了!”
小内侍连忙低着头,顾不上被碎瓷片割伤的手掌,掩饰着一瞬间扭曲的表情,“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殿下恕罪!请殿下恕罪!”
见他连连求饶的低贱模样,萧元英心中感到些许畅快,他总被永乐那丫头说没脑子,心中气闷,久而久之,便喜欢也这么骂别人,仿佛只要这样,自己便不蠢了。
“知道自己蠢就是了,就你们那蠢样,也就是本殿下这里不嫌弃你们。”
小内侍渐渐磕头谢恩,“谢殿下看重,奴婢这条贱名都是殿下的,甘愿为殿下当牛做马!”
“就你们?”萧元英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那小内侍向其他人使了个眼色,殿内其他人悄悄退下,小内侍才上前,跪在萧元英面前帮他捶腿,同时小声道:“殿下,请恕奴婢无礼,奴婢不经意听到了殿下的烦恼,寝食难安,奴婢不才,有一计可为殿下化解烦忧。”
萧元英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小内侍附身在萧元英耳边低声耳语,渐渐的,萧元英脸上挂起来了然和奸笑。
“不错,不错,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等你办好此事,本殿下宫里大总管的位置就是你的!”
小内侍笑容谄媚道:“奴婢只愿为殿下消除烦恼,能得殿下看重,便是奴婢最大的赏赐。”
主仆二人好好诉了一番衷肠。
*
萧问阙的那道圣旨在朝廷掀起了惊涛骇浪,许多琢磨着想把女儿哥儿送进东宫当侧妃的人家更是心急火燎,当即行动起来,想联合其他人,让萧问阙收回那道旨意。
而萧问阙对萧元谨说不用他担心,当真没让萧元谨出面表态,而是他自己出面。
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搬出了他爹,太/祖皇帝。
“父皇曾言,愿与楼家共主天下,且赐楼家永不降爵的临安王位,可惜朕无能,只保住了风哥儿这一条楼家血脉,有负先帝所托。”
“午夜梦回时,先帝还到朕梦中对朕破口大骂,还说他愧对老临安王,只能要朕也到地府亲自向老临安王谢罪。”
“诸位爱卿,朕也想问,你们是想要朕去地府向先帝和老临安王谢罪呢,还是愿意朕戴罪还债?”
这是问他们要接受圣旨还是要他去死。
这这……这话谁敢接?
接了就是要皇帝去死,他们谁有那个胆子?
朝臣们噎了半晌,才终于有个人憋了一句话:“就……就算要补偿,陛下大可以别的方式补偿临安王府,何必……何必要以江山社稷开玩笑?”
萧问阙于是真诚请教,“所以董爱卿,你这么懂,请你来告诉朕,什么样的补偿能让萧楼两家血脉结合,共主天下?”
众人齐齐被问住。
看萧问阙这模样,他竟当真是要让楼风吟生的孩子为未来储君,而并非是玩笑。
他们当然也可以说,让楼风吟嫁给二皇子,或者嫁给哪位小郡王,可这样一来,太子之子岂不是做不了储君?未来必乱。
换太子?
笑话,现在这位监国数年,德才兼备的太子他们不要,难道要让二皇子那个蠢货上位?
思来想去,竟然是皇帝的主意才是最好的。
众人心中一堵,万分难受。
皇帝这话一出,跟说得楼风吟者得天下有什么区别?
他们倒要看看,楼风吟到底有没有福分,不仅能做太子妃,还要做皇后太后。
至此,无数人在心中诅咒楼风吟无子,或者生个哥儿。
处于风口浪尖的楼风吟低调了起来,他并不怕外面的言论,更不怕被他人攻讦,但他不愿给皇帝叔叔招惹更多的麻烦。
他其实也不在乎那道圣旨,他在意的是皇帝叔叔看到了他,且想尽办法护着他的那份心意。
皇帝叔叔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他不能再让皇帝叔叔白费苦心。
原本对这道圣旨最厌恶的是萧元英,可在那日后,对它最喜欢的也是萧元英。
眼见着时间越来越近,他招呼来小内侍,“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没有?”
“回殿下,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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