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崽没有父母,但身边有灵鹿族的族人,老医师含着微笑,最后一次替青年处理伤口;希尔揽着林野,静静看着正在与家人告别的海族。
人群中,黑龙拉着温眠的手,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相拥热吻。
假如生命只有最后三分钟,我希望这三分钟里,可以拥抱我的爱人。
一分钟过去,旋涡膨胀,仿佛无边无际。
一分半过去,温家所有幼崽,告别了自己的族人,来到温眠身边。
黑龙放开温眠,眼神说不出的眷恋。
温眠含笑,此刻的他无比冷静,对希尔他们微笑:“你们以后,可能也得管黑龙叫哥了。”
“本来想给黑龙使点绊子,但今天也不合适了,就让他占点便宜吧。”
一家人微笑起来,希尔第一个上前,从空间纽里掏出一块木牌,那是温眠为他取名时,送他的礼物。
“想来想去,我除了钱,没什么宝贝的东西,只有这块牌子最能代表我自己。”希尔把木牌塞给温眠:“哥以后想我了,就把牌子拿出来看看。”
一块,两块,三块,曾经温眠送给幼崽们的牌子,都被还回给温眠,小黄啾道:“虽然以前过得很辛苦,但我特别开心能遇见哥,要是有下辈子,我还想做温家的孩子。”
“等等——”温眠本能的觉得不对,从心底泛起惊惶,让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木牌:“你们是什么意思?!”
他猛地转头,看见黑龙缓缓抬起的手,淡金的光芒流转,把温眠精神领域中的系统牢牢封住,然后,空间轻轻震颤,藤蔓缓缓游动,把所有人隔开在数米之外。
“你们要干什么!”温眠想去抓黑龙的手,但还没靠近,就被一道无形的墙壁挡住,禁锢空间,是黑龙的拿手好戏,曾经温眠踩着黑龙为他禁锢的空间走上高台,现在却被同样的手段捆缚在原地。
温眠目瞪欲裂,用力拍着面前透明的“墙壁”,大声嘶吼:“黑龙!希尔!你们给我回来!”
“我不许你们过去!我不许!你们听见没有,我说我不许!!”
一向最听温眠话的幼崽们,谁都没有再听温眠的呼唤,他们含着热泪,在黑龙的带领下,朝温眠的方向重重地跪了下去。
温眠瞳孔收缩,忍不住后退半步,撞在那透明的墙上,这一幕何曾熟悉,在自己梦里,自己的墓前,他们也是这样,给自己告别。
告别之后呢?
他们回溯了世间。
但这次呢?
世界即将崩塌,他们为什么与自己告别?!
温眠身体颤抖,他不愿意去想那个可能,他宁愿和黑龙他们同死!
千城星上,所有人的动作顿住,看见温眠一家的奇怪动作,不约而同泛起热泪。
“族长!”
“羽儿!”
“皇儿!”四周所有人,发出凄厉的嘶吼。
章鱼小姐哭了,靠近黑龙他们,却被藤蔓温柔地拦住,小助理哭了,对希尔的方向跪下,哭喊着族长不要。
小优哭了,杨晕哭了,皇帝也哭了。
在发现时间只有三分钟时,他们没有哭,但现在,他们泣不成声。
所有人,无论是之前对黑龙他们抱有偏见的记者们,还是站在黑龙他们身边为支撑的族人们,都在哭喊。
不知道是谁一个跪下了,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天地似乎被分成两半,以黑龙和温眠为界,左右两边都是跪着的身影。
温家的幼崽中,黑龙没有跪下,在他心里,温眠是他的爱人,他只想求婚时跪在温眠面前。
时间静静流逝,还剩下三十秒的时间。
他们凝视着温眠的脸,那个脾气不好,但对他们温柔耐心,把所有的关爱都给了他们,改变了他们一生命运的青年,如果可以,他们并不想做什么族长,就在帝星的小院里追逐打闹,陪着温眠慢慢变老。
小豹子勾起微笑,他看见温眠手里攥着的木牌里,有一枚属于自己,在那个眼光明媚的日子里,青年笑着告诉自己:“无往来之忧虑,除过往之凡尘,希望宝贝能永远快乐。”
他说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但又想给自己一个家,所以用了自己的姓氏。
所以,就算是皇帝,也不能让自己更改姓氏,路德维希只是一个代号,温无尘才是他的名字。
十几秒的时间转瞬而逝,温眠身体颤抖,看向自己养大的幼崽,看着黑龙眼底对自己爱意,看着他化为龙身,毅然朝旋涡的方向飞去!
温眠脸上青筋鼓起,他的双眼充满血色,颤抖中泪水流下。
“黑龙……崽崽……”
他想哭,想凄厉的笑,想要嘶吼,想要咆哮,可却发不出太多声音,似乎在这一刻,他的喉咙被堵住了。
他的幼崽正走向死亡,而他被困在那方天地间,那是黑龙为他亲手布置的囚笼。
凤凰高啼,穿石裂金。
龙凤呈祥,人鱼横空,白鹿和花豹在地面奔跑,那是一种极致的美。
“他们曾以为这世间污浊且肮脏,无数恶意将他们掩埋,受尽欺凌侮辱。直到有一天,一缕阳光照入他们的世界,一个好看的人从光中朝他们伸出手。”
“他教会了他们知识,礼仪、尊严和……爱。”
曾经亲手毁灭世界的人,终究为世界奉献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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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眠在那方天地里呆坐了三天。
他身边人来人往,似乎有很多人在与他说过话,但他一句都没有听见。
他的世界凝固,他的思维僵化,所有的所有,都在旋涡静止的瞬间,一起静止。
第三军团离开了,斯克族离开了,星盟的其他族群也离开了。
他们离开前,对温眠的方向行了大礼,斯克族的大祭司,来到温眠面前。因为那场超越极限的演算,他的头发都花白了,身躯佝偻,活不了多长时间。
“我要走了。”他对温眠道:“我们对不起你,这片星空,都欠你们。”
守在桃花源外的记者们离开了,他们临行前,带走了温家的故事,不久的将来,这些故事会慢慢流传,告诉人们,曾经千城星上,有这么一群人,为世界付出了生命。
皇帝在第二天离开了,他身为帝国的主人,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他做,但经过这一次事情,他生了一场大病,选择放权给自己的子嗣。
因为和殒命的小弟长得太像,路德维黎选择离开帝星,他的妹妹,留下成为皇储。在未来的十年里,小姑娘会成长为优秀的女皇,带领帝国走向另一个巅峰。
四大族里,龙族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红耀带走了亚尔林,小家伙哭着给温眠保证,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药剂师回来,但温眠并没有听见。
他仿佛失去了所有对外界感知的能力,呆呆坐在原地,不吃也不喝。
温眠的朋友里,章鱼小姐没有离开,杨晕也没有离开,胡玖、穆书白,还有林野和小助理,都陪在温眠身边。
希尔离开,小猞猁也非常难过,但他知道,温眠比他还要痛苦。
他不敢出现在温眠面前,怕刺激到温眠,每天躲在离温眠不远的地方,担忧地望着温眠。
第三天晚上,轮到胡玖陪着温眠,大狐狸坐在温眠身边就开始哭。
“眠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这么憋着太吓人了,你要不就哭出来吧,我拿尾巴给你擦鼻涕。”
他哭得很投入,没有注意到保持一个姿势许久的温眠,突然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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