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发送后,宁宴点进粉丝群报平安,然后逃也似的退出。
宁宴知道自己在害怕,但他从不会回避自己的恐惧。
就像从前,一睁眼发现一只飞虫正停在鼻尖扑棱翅膀的遭遇,只是童年阴影的一部分,更深的恐惧是在小宁宴哭叫着将虫拍飞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叫不醒失去生息的父母。
逼仄车厢内,只有被吓得动弹不得的自己,和一只寻不到出路、一下一下撞着玻璃的飞虫。
但就算是这样,长大后的宁宴还是可以直视这段过往,甚至剔除了车祸部分、剔除了得不到双亲回应的恐惧,将自己怕虫的原因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
所以宁宴知道,面前这道坎,他也可以迈过去的。
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几百虫的粉丝群,成千上万个观众的直播间……一想到有那么多雌虫在另一头听到自己的声音,宁宴就觉得呼吸不畅。
宁宴甚至无措地想着:他们为什么会听自己直播?只是因为这个“拟雄”主播的声音最接近雄虫吗?那既然如此,他研究那些助眠内容,又有什么意义呢?
宁宴将种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排出脑外,不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
失联的这段时间,白果视频的负责虫也发了不少消息。
[十天前]
“阁下您好,这边军部联合研究所联系我们,称希望与您开展合作,不知道阁下是否有意向?”
“阁下?”
……
[六天前]
“军部已经将您的情况转达给我们,为了不让直播间的观众担心,平台帮您在直播间挂一条公告,希望您不要见怪。”
后面负责虫就没有再发消息了。
宁宴随后在“陌生人消息”当中找到了军部联合研究所官方号发来的私信,对方只是提出邀请,却没有说明具体内容。
自直播有起色以来,有不少商单找上宁宴。宁宴前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只是简单筛选几个品牌,还没来得及详谈。
但是他一个小主播,能有什么地方能入军部研究所的法眼?
宁宴想起刚才伊恩被自己打断的话题:“是军部的虫把我救回来的吗?”
伊恩医生点头:“是卡洛斯上将。”
宁宴不止一次听过这个名字,似乎是前不久打了胜仗的将领,他怀疑自己记错了:“卡洛斯上将,是收复了柯斯达星的那位?”
……帝国上将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偏远星,总不会是为了找他这个小主播谈合作吧?
伊恩医生自然不可能知道军部的计划,但那天他是亲眼目睹赤色虫翼的军雌从天而降,怀中抱着生死不知的小雄子的场景,至今想起来还心有戚戚。
“是的,这些天上将一直守在外面,雄保会来虫也曾和他交涉过——他现在还在,您想见一见他吗?”
伊恩担心小雄子一醒来就看终端伤了眼睛,想要用其他事情吸引转移对方的注意。没想到病床上的雄虫忽然瑟缩一下,方才还镇定自若的面孔遽然间裂开一条缝,露出其下的惶然。
“我不要!”
伊恩急忙顺着他哄:“好,不见他……”
宁宴也被自己下意识的过度反应吓了一跳,索性低头掩饰般地划拉屏幕,拒绝交流的意味十分明显。
伊恩见状,无声叹了口气,知趣地不再打扰,确认仪器上各项生理指标都正常后,悄无声息地退出特护病房。
这几天给宁宴发了消息的不止直播平台的负责虫,还有不少观众,只不过由于平台聊天设置,这些私信都归在“陌生人消息”里,只是一个小红点。
除此之外,只有乱码老板的聊天框右上角,有一个标注着数字“4”的红圈。
宁宴犹豫片刻,点进去。
[十天前]
“昨天说的事,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九天前]
“如果看到消息,回复一下。”
[三天前]
“宁宁”
第15章
特护病房内空间开阔,一侧是朝阳的窗户,另一侧安装的是单向玻璃,以便外边的虫及时观察病房内的状况。
走廊上,军雌一身黑金制服抱臂而立,眉目沉沉。他远远地望着雄虫侧脸的轮廓,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那一日的情境。
雄虫浑身是血地躺在他怀里,面颊上是尚未干涸的血迹,衬得脸色愈发苍白。在荒野的烈烈风声中,卡洛斯甚至无法捕捉到对方微弱的呼吸。
出身哈雷尔家族的卡洛斯并非没有见过雄虫的毛头小子,却是第一次这样出格地将一只小雄子抱在臂弯之间。
在飞往医院的途中,卡洛斯不止一次低头望向雄虫紧闭的双眼,望着他垂落的、微乱的长睫。
卡洛斯甚至不忍心去想,雄虫此前经历了什么,才会露出那样决然的眼神。
他更难以把对方和记忆中的主播联系起来。
直到伊恩走出来,卡洛斯才调转目光。
同卡洛斯上将对上视线,伊恩只觉得脊背一僵,比面对雄虫阁下时还要紧张。毕竟就在几天前,上将还只是存在于各项报道中的帝国战神。若是有虫说,有朝一日上将会出现在木南星向他问话,伊恩一定会认为这虫的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但这种好似天方夜谭的事就是发生了。有这尊煞神守着,木南星中央医院上下都提心吊胆,一方面是忧心那位还在昏迷中的阁下,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卡洛斯上将忽然发难。
好在雄虫阁下已经醒来。
“怎么样?”卡洛斯问。
“目前各项数值都稳定下来了,只是精神不太好。”伊恩犹豫一下,还是补充,“另外,我无意中问到阁下是否愿意见您,他似乎很抗拒的样子……”
雄虫身上最重的伤已经在治疗仓内修复,伊恩只负责宁宴转入特护病房后的事宜,无从得知雄虫此前经历了什么。
而自卡洛斯上将到雄保会,对此无一不是讳莫如深的模样。
卡洛斯眸光微凝。他从军部带来的手下已经将那趟黑列车上唯一活着的虫捉拿归案。那名在黑车上负责驾驶工作的D级军雌对一切供认不韪,只是由于他多数时候都在驾驶舱内,对车厢内发生的详细过程并不清楚,军部只能从其他几名雌虫的尸体检测结果中拼凑出大部分真相。
卡洛斯深知雌虫原始的兽性,更知道精神力暴动的军雌会变成怎样的模样。虫神给予了他们无可比拟的力量,同时也给他们带上了无法挣脱的枷锁。
病房内雄虫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卡洛斯注视着那道仿佛凝固了的剪影,下意识放轻声音,似乎怕惊扰了什么:“我知道了,这段时间不要在阁下面前提起军雌。”
伊恩应下后带着一沓检查单离开,走廊上只剩下卡洛斯仍在守着。
腕上的终端显示消息提醒,是此次随行的下属发来报告。
卡洛斯供职军部以来,陆陆续续和不少雄保会分所有过合作与联系,还是头一回见到木南星雄保会这样能力堪忧的。因而,将雄虫送入治疗仓后,卡洛斯雷厉风行地接管了这次事件的一切后续调查。
“根据雄保会提供的资料,已经对阁下的住所进行检查,在卧室和工作室都发现了企图安置监控的痕迹,只是并没有成功,推测是作案时间不足。”
军雌的红瞳中泛起一丝怒意,但很快被压下。
终端又是一震,卡洛斯看到对方的昵称,倏的怔住了。
宁宁早睡早起:“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抱歉让你担心了。”
聊天框上方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却迟迟没有发来消息。卡洛斯抬头,透过单向玻璃,望着病房内的单薄身影。
雄虫垂着头,黑发垂在脸侧,挡住了神情,鼻尖映着一点儿终端的光。
卡洛斯等了半晌,聊天框上的提示终于消失,同时弹出一条消息。
宁宁早睡早起:“也谢谢之前的提醒,我……我还想问一下,你几次帮我,是因为我的音色很像雄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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