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已经感受到湿热水雾,眼皮却沉甸甸的抬不起来。他一声不吭地将脸别开,还想接着睡。对方见状也不再说话,反而挽起袖子将他抱起来。
宁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面团,被一双手翻来覆去地又是揉又是搓。等不知揉成什么形状了,就会被下到热水里煮熟了吃掉。
这个可怕的想法让他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急忙睁眼望去,这才在弥漫的雾气之间,看清是谁在折腾他。
“宁宁?”卡洛斯伸手替他楷了一把脸颊上的水,“不舒服吗?”
……
宁宴陡然惊醒,一个仰卧起坐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个梦境掺杂着回忆,离谱中混着真实,宁宴半天才反应过来,缓缓伸手捂住脸。
宁宴背上出了层薄汗,被窝也被捂得热烘烘的。他急着让自己冷却下来,干脆下了床,踩在拖鞋上,睁着惺忪睡眼进行严肃的自我反思。
怎么会做这种梦……
难以言喻的梦境让他憋了一车轱辘的话。宁宴在床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打开终端,点进一个久违的联系虫界面。
聊天内容停留在数天前,当时宁宴正纠结于要不要搬进上将府。
此时还是半夜,窗外漆黑一片,科尔多半已经睡了,但宁宴只是想让满腔复杂心情有个倾诉的出口。
宁宁:“科尔叔叔,我已经在卡洛斯上将家里住了一段时间啦。”
他就着上一次的话题刚发了一条消息,正酝酿着接下来的表述,没想到对面紧接着弹出一条气泡框。
科尔:“宁宁,怎么还不睡。”
宁宁:“已经睡了一觉,只是做了个梦,又醒了。”
科尔:“是想家了吗?”
宁宴看着这条消息愣了片刻,才记起在前往帝都星的星舰上,自己曾在梦醒后将满腹乡愁诉诸一二。
回忆裹挟着当时的情绪,如潮水般往回涌,但宁宴此时已经不再感伤。比起回不去的来时路,或许他已经在这里遇到了更值得挂念的存在。
意识到这一点,宁宴的心口忽地热了起来。
宁宁:“不是想家,是梦到了一些和上将有关的事。”
宁宁:“科尔叔叔,可能你听着有点突然……前不久,他向我表白了,但让我考虑之后再给出答复。”
对面看起来并不惊讶,语气平静客观。
科尔:“这毕竟是大事,他担心你被一时的情绪感染,做决定时太过轻率。”
宁宁:“嗯,我之前没懂,不久前才理解他的用意。”
白天,从精神力波动的军雌口中听到“复眼”“虫纹”的字眼时,宁宴确实畏缩了,发冷脱力的手脚不会撒谎。
但卡洛斯捂住了他的眼睛。往日镇定从容的军雌,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思维与行事全凭本能,却能死死压制住将雄虫拆吃入腹的欲.望,企图用这种笨拙的方式减少他带给宁宴的惊吓。
他知道宁宴的遭遇与创伤,因而处处小心谨慎。
但宁宴心想,自己并不像对方认为的那么脆弱。
他心中百转千回,然而种种细节不必为外人道,最终只是在聊天框打下一句简短的话。
宁宁:“我也相信他。”
这条消息发过去后,科尔同样没有多言。
科尔:“宁宁,如果你做出了选择,他会为你排除万难。”
虽然这事还没定下来,但宁宴生出一种带男朋友见家长并得到认可的既视感。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宁宁:“科尔叔叔,这么晚了,你怎么也没睡?”
科尔:“还在工作。”
宁宁:“加班到这个点吗?最近你好像都很忙。”
科尔:“其实一直都是这个工作强度,只不过之前担心你的情况,给你的消息设置了特殊提醒。后来不方便开铃声,你那边又有虫照看,就不常看白果了。”
宁宴才知道这一茬。动容的同时,不禁纳闷军雌都这么忙碌吗,卡洛斯也经常零点才回家,还要在书房里加班。
这倒是让他想起一件事。
宁宁:“我看到直播间里的观众猜测,你这段时间在准备匹配。”
科尔:“不是系统匹配,但我确实正在追求一位雄虫阁下。”
原来科尔真的还没有成婚,是他之前想当然了。
宁宁:“科尔叔叔这么好的虫,那位阁下一定会接受的!”
科尔:“借你吉言。”
宁宴还想再说两句,对面却紧接着又发来一条消息。
科尔:“宁宁,快睡吧。”
宁宴于是作罢,道过晚安便收起了终端。
注意力从聊天中抽离后,他才感到后背的汗早就干了,身上热意散尽,凉嗖嗖的。他赶紧钻回被窝,捂着嘴打了个喷嚏,很快重新睡着。
次日,波昂下楼吃早餐,却发现保温柜里放着两份饭。他在心中纳罕一句宁宁难得睡懒觉,也没有多想,像往常一样将自己的那份早餐吃了。
等到中午,午餐准时送到后,波昂仍没有看见宁宴的身影,发消息也没有回应。他这才意识到不对,起身去宁宴的卧室。
五分钟后,波昂捏着终端从房间里走出来。
“舅舅,宁宁发烧了!”
“体温……我摸不出来啊,就是很烫手!……对哦,我让机器虫过来量一下。”
“没吃饭,我刚刚把他叫醒了,他说不想吃。”
“嗯嗯,好,那你快点回来啊……”
波昂照着卡洛斯的吩咐,给宁宴量过体温,又让家政机器虫把粥煮上。
二十分钟后,楼下传来开门声。
“还在卧室躺着?”
卡洛斯大步走进来,见波昂正站在厨房门口眼巴巴地等着粥,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径直往楼上走。
宁宴头晕得厉害。昏昏沉沉之际,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生病了。被波昂叫醒后,随口和他说了几句话,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雯雯就翻身朝向床内侧,想要继续睡。
卡洛斯进屋后,只看到床上鼓起一个小包。他下意识放缓了脚步,先摸了一把雄虫额头的温度,随后在床沿坐下,低头轻声道:“阁下?”
他耐心唤了几声,宁宴才闷闷地回了一个“嗯”,仍是拿乌黑的后脑勺对着他。
卡洛斯无法,只得拨开被子的一角,握住宁宴的肩,把他小心翼翼地翻过来。
宁宴虽然不配合,但也不反抗,顺着肩上的力道转过来。
他把自己捂得紧紧的,只露出半张脸。双颊酡红,唇瓣却干燥泛白。
卡洛斯见他的鼻尖凝着细小的汗珠,替他拭去,又伸手将被子扯松了些。下一秒,却见宁宴皱着眉又裹了回去。
宁宴浑身难受,虽然闷出了满身汗,但缩成一团的动作让他生出些许安全感。感觉到有谁在拽他的被子,宁宴不满地哼了一声,又将被子拉回颈边。重复几次后,对方终于不动作了。
过了一会儿,一块冰凉的东西覆上额间。这让宁宴终于舍得睁开眼。
床边坐着一个身影。
“卡洛斯……”
他低低地唤着对方的名字,声音沙哑虚弱,还因为身体的不适,隐隐染上了委屈。
“嗯,我在呢。”冰贴压住一缕黑发,卡洛斯将它拨弄出来,“喝点水,好不好?”
认出卡洛斯后,宁宴变得乖巧起来:“好。”
一双微凉的手探进被子里,将宁宴半抱出来。他靠在卡洛斯怀里,刚感觉有点儿凉,紧接着肩头搭上一条小毯子。
卡洛斯接到通讯时,波昂没能说出具体情况。他生怕雄虫烧出个好歹,一路十分匆忙,进门时连军靴都顾不上换掉,更别说制服了。
宁宴的脸贴在冰冷的金属扣上,也不吭声,没一会儿就被压出两个浅浅的红印子。
卡洛斯扶着雄虫喂了两口水,才觉察到自己身上的各种金属纽扣勋章恐怕硌得慌。他单手脱掉外套丢在一旁,雄虫侧脸的体温只隔着薄薄一层衬衣布料传过来,正贴着胸口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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