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苑茶确是好茶,只是可惜茶量实在少,尽悉进贡给了皇城,”方笠道,“等事成之后,殿下就又可以喝到北苑茶了。”
“那便这样,”齐子元垂下视线思索了一会,“不过,刚你也瞧见了,我身边跟着的这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得等我先想些办法打发掉。”
“自然,”方笠点了点头,“陛下尽管开口,我们的人会极尽配合。”
“好,”齐子元再次端起茶盏,和方笠手里的轻轻碰了碰,“那今日便先到这儿。”
紧闭的房门乍一打开,韩应立时迎了上来,四目相对的瞬间,已经到了嘴边的关切的话又咽了回去,低着头行了一礼:“公子。”
齐子元瞥了他一眼,没有接话,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就这么出了茶楼一直走到驿馆,齐子元都保持着沉默,直到终于进了房间,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公子,”也跟着憋了一路的韩应连忙开口,“您还好吧,里面那个老头子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一把年纪了还不忘痴心妄想的蠢货,”齐子元在书案前坐了下来,一边磨墨一边道,“倒让我想明白一件事。”
“什么?”韩应下意识回问道:
齐子元微垂眼帘,捏着墨条的手指不自觉握紧:“废帝这个身份只要在这世上存续一日,就会有人想借此让我和皇兄都不得安生。”
韩应愣了愣,隐隐地觉得齐子元仿佛做了什么打算,连忙开口:“您是想……”
“我先给皇兄传个信,让他提前做个准备,”齐子元放下墨条,拿起锦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指,“至于我自己的打算,我待会会告诉你的。”
第一百零六章
五日后的傍晚,一封来自郢城的加急密信抵达了都城,一路送进了永安殿。
入了秋后白日愈发的短,不到酉时天色就已黑了下来,永安殿内早早亮起了烛火,才用过晚膳的齐让惯例坐在书案前批阅奏章。
江维桢进门的时候,他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收回注意力到奏章上:“不是说今晚要回府里住,怎么还没走?”
“正准备走,才一出门碰见这个,”江维桢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放到书案上,“立刻给你拿过来了。”
“什么?”齐让顺着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信封上熟悉的工整字迹,立时弯了眼睛,“怎么这个时候到了?”
虽然讶异,拆信的手却没有一点犹豫。
“这才两个月,你们来来回回寄了快二十封信,”江维桢看起来是在抱怨,看着齐让的样子,面上也跟着带了笑意,“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要说。”
“各地的风土人情都不一样,他瞧见了,总想找个人分享一二,”说话间齐让已经拆开了信,匆匆扫了一遍后,唇畔的笑容慢慢淡去,眉头拧了起来,“怪不得这次加了急。”
眼见他变了脸,江维桢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出事了?”
“还没,”齐让将信递给江维桢,“但若是没有这封信就不好说了。”
江维桢接了信,只扫了两眼,就忍不住开口:“南越都亡国二十多年了,这帮老不死的还做梦要复国,怕是都忘了当日南越那个老皇帝在位的时候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他们也就算了,这个章桂,好歹也是一方总管,掌管着上万舟师,好端端地和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南越遗民勾结在一起。”
“你也说了他只是个总管,”齐让一边说着话,一边找出一张地图摊开在书案上,“郢城再富庶也只是一方之地,怎么比得上半壁江山的诱惑?”
“半壁江山,”江维桢闻言挑眉,“就凭那一万舟师?”
“他们蓦地发难,周边几个郡县守军本就不多,又没有防备,支撑不了几日,再把复立废帝的旗号挂起来,自然会有人跟着响应,”齐让伸手在地图上轻轻点了点,“章桂这样的可不止一个。”
“这要是真让他们动起手来,还真是有点麻烦,”江维桢轻轻“嘶”了一声,不由感叹,“幸好咱们小殿下提前传了信回来……那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章桂想要出其不意,我也该给他个惊喜才是,”齐让思索着已经提起了笔,“江陵的舟师是前几年才建成的,日日演练却一直没经过战事,现下终于派上用场了。”
“江陵……”江维桢顺着往地图上看了一眼,“你是要把江陵的舟师调去河阳郡,然后守株待兔?”
“不止,”齐让点了点地图上郢城周围的几个郡县,“守株待兔总不如瓮中捉鳖。”
“唔,”江维桢托着下颌思考了一会,而后点头,“这几个郡县一封,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这个章桂都别想跑了。”
说话间齐让已经写好了密诏,封好之后递给江维桢:“将这密诏加急送往江陵,另外再让人给阿瞳送个信,劳烦她照料许戎一段时日。”
江维桢拿着密信,语气迟疑:“她照料小不点倒是没什么,你是要……”
齐让淡淡道:“我要去一趟郢城。”
“郢城?”江维桢疑惑道,“既然安排了江陵舟师,几个南越遗民和一个章桂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值得你亲自跑一趟吧?”
“他们是不值得……”齐让垂下目光瞥了眼放在书案角落的密信,将深深的情绪隐藏于眼底,“许励谋反案已经了结,周潜下毒案也审的差不多了,世家刚得了好处,现下正安生,我离开几日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倒不是怕朝中……”江维桢话说了一半,凝神看着齐让,“你是不放心小殿下?”
齐让抬眸回视他,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
“你……”江维桢皱了皱眉,开口却不再是劝慰的话,“那我跟你一起去。”
从都城到郢城上千里的路程,齐子元乘着马车走走停停足足两个月才到,而齐让和江维桢带着一队近卫一路快马加鞭、星夜兼程,只用了十几天就进到了郢城地界。
在这十几天里,发生了许多意料之中的事,比如定国公江深率领北关军夺下了被北奚人侵占的最后一城,生擒了御驾亲征的北奚国主;又比如郢城总管章桂突然起兵攻打临近的河阳郡,如所料一般进入了江陵舟师早已设下的埋伏最后溃败而逃。
“章桂手下的舟师比我想得还要废物,好歹也是上万人,还没撑上半天,就四散逃窜了。”
路边的茶摊上,江维桢看完才送来的军报,长长松了口气,“这一路赶过来人困马乏的,总算能稍稍歇口气了。”
话说完,他转过目光看向一旁看完了军报也仍拧着眉头的齐让,声音不由低了几分:“阿让?”
“我没事,”齐让抬起头,朝他露出一个充满安抚意义的笑容,“待会还要继续赶路,好好休息一会。”
“你……”
江维桢张了张嘴,劝慰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郢城的乱局,自他们离开都城起,便再没收到任何有关齐子元的消息。
这其实是不怎么应该的,因为按齐子元信上说,他只在郢城停留两日等船到了就离开,估摸着时间就算现下还在船上,按照他的习性,也会趁着途径渡口码头停船休息的时候寄信出来以报平安,可这一路过来,不仅没收到信,更是连一点和这人有关的消息都没听到,就仿佛……凭空失踪了。
江维桢隐隐生起不好的预感,却又不太敢说出口,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开口提醒道:“看起来马上要下雨了,咱们还是抓紧赶路吧,也好在天黑前赶到郢城外江陵舟师的大营。”
齐让从百般的思绪中抬起头来,轻轻点了点头:“好。”
暴雨比想象中来得更快。
层层叠叠的乌云遮蔽了天光,偶有闪电划破长空映亮黑漆漆的江面。
上一篇:小废物觉醒团宠龙崽[星际]
下一篇:穿书炮灰成了万人迷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