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姐被吓得抖了抖,有些不安地回头看了裴令一眼,小声问:“小宋老师,怎么办啊?”
裴令拍了拍沈靖脑袋,不太熟练地安慰道:“你爸挺厉害的,肯定能吵赢你小叔叔,放心吧。”
但裴令想的是,沈然最好努努力吵赢沈照玄,把婚约作废。
沈靖眨眨眼,她也不是问这个啊?和谁能吵赢有什么关系吗?她就是不想看见自己的亲人吵架。
想了想,她拉着小宋老师又朝门口靠近了一些,刚好能看见里面的情形,也不至于被发现。
裴令也刚好能瞧见,宽敞的餐厅内,盛夏的金黄色阳光难掩气氛的僵持。
出乎他意料的是,魏家人还没走。
魏迟那个纨绔看起来有点兴奋,被另一个男人伸手拦着,不然早就像一只大狗扑上去,抱着小少爷喜极而泣了吧……也有可能是拉着小少爷激情私奔。
也就一段时间没见,看起来脑容量又缩水了。
沈然吼完那两句话之后,竟蹲了下来,埋头开始哭。两个魏家的人算外人,不能上前安慰,而沈照玄却稳坐在椅子上,只淡淡地垂眼看着沈然。
过了一会儿,沈然才抹抹眼泪站起来,带着哭腔道:“每一次我回来,你们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小孩子,可我已经二十五了……我不是被你们保护得太好的单纯小孩,我有自己的判断。”
沈照玄无动于衷,看起来有点累。
魏迟似乎终于发现自己虽然不能冲上去,但嘴还能动,心疼开口道:“我知道的小然,我知道的。”
身边那个男人一脸忍无可忍,叹了口气才道:“不好意思沈总,今天我做出的承诺不会变,这小子明天就出国。多有打扰,我们就先走了。”
说罢简短地打了个电话,像是在叫随行的司机来接人。裴令心想这有什么好接的,下一秒就明白了,因为魏迟压根不想走,被怎么拖拽都在原地岿然不动。
“小然别哭,他们不心疼你,我心疼,我带你走吧好不好?去散散心也成啊,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裴令被逗笑了,魏迟真是嫌不够乱的。
小小姐狐疑看他:“小宋老师,你在笑什么?”
他连忙收敛起笑意:“我有见了恋爱脑就想笑的病。”
沈靖好像没听懂,茫然点点头。
另一边,沈然没理魏迟,依然对着沈照玄说:“大哥,我已经主动站出来联姻了,婚姻上的自由不属于我,但是其他自由也不能属于我吗?魏迟他人很好的,他从来都不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不像我那些同学和同事,他们要么都是因为沈家才接近我,要么就根本瞧不起我……”
说着说着,沈然似乎完全失控了,哽咽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魏迟眼见着也要控制不住自己了,却被旁边男人一把捂住了嘴,声音不大不小地威胁:“把你打晕信不信?”
一场闹剧。
沈照玄轻叹一声,终于保持不住无懈可击的姿态,身体前倾,手臂支在桌面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你既然不喜欢这个婚约,那换人怎么样?”沈照玄疲惫道,“让念云去。”
此话一出,沈然突然愣住了。
连眼泪也止住,惊诧地抬头看向自己大哥。
“什么?”
沈照玄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让念云去,一开始的人选就是她,她对你心有愧疚,不会不答应的。”
“不行!”沈然脱口而出,然而却将自己也吓到了一般,赶紧闭上了嘴。
在屋外吃瓜的裴令一口气刚刚提上来就又散了,怎么不答应啊小少爷!!沈总都松口了,只要点头肯定就解除婚约了吧!
裴令咬了咬牙,白激动了一瞬。
不过念云是谁……沈家的二小姐吧?原来婚约对象当初是她与裴予质,后来换成了沈然,是沈然出于亲情和心善主动提出的吗?
屋内的小少爷惶然道:“二姐她不想结婚的,她最看重事业了,这样会毁了她的人生的……”
他有点听不下去了,联姻这种事情说难听点就是把人当资源。
这桩婚事能不能彻底拉倒啊?两家都够有钱有势了,还联姻,也不怕树大招风盛极必衰。
小小姐也有了反应,小声说了句“好讨厌”。
“讨厌什么?”他压低声音问。
“为什么要结婚呢?”沈靖说。
裴令给不出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
沈靖又说:“但裴叔叔人还不错。”
“人不错?”裴令眉头都快拧出结了,这是他今天听过最离谱的一句话,“他哪儿不错了?”
小小姐没听出他语气中的质疑,想了想,答道:“上次去裴叔叔家,我溜出去爬假山,他看见了,没有骂我,也没有阻止我。”
他无奈。
那是因为裴予质懒得管,沈靖就算不小心摔下来成了残废,裴予质也不会关心在乎的……
房间内,沈照玄看向沈然,问道:“那你的想法是什么?离开沈家,你的烦恼就消失了,对吗?”
“我……”沈然卡壳片刻,说,“我只是……只是想交朋友,你们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也不能容下魏迟呢?”
“小然,”沈照玄说,“是什么容不下魏迟,你再想想。”
小少爷皱起眉头。
沈照玄又说:“我们给你的是轻视与禁锢,魏迟给你的是自由与尊重,你是这个意思吗?”
沈然摇头到一半又停住了,一时哑口无言。
魏迟挣脱开嘴上的束缚,怒喝道:“小然你别被带进死胡同里了!纠结那么多做什么,这里待得不开心,换个地方待不就是了!”
“魏迟你想被断了生活费是不是!”魏之延没耐心了,转身就给了自己弟弟一拳头,没用多大力气,但把人揍得连退几步。脸颊顿时就红了一片,人也被揍懵了。
“哥你打我?”魏迟不可置信,下一秒却又说出了豪情万丈的话,“我不管,你们越阻拦,我越要追求我想要的!”
裴令看见这一幕,心情有些复杂。
魏迟坚持不懈的品格他是清楚的,但从来没见过对方倔得像头驴。
是好事,要是魏迟真能搅黄婚事,裴令回头一定包个大红包,再去定制一面锦旗,上面就印——拆除技术这家强,能拆一桩是一桩。
不过场面看起来就快要完全混乱了。
裴令有点担心事情超出控制,就在这时,他听见身后逐渐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魏家司机到了吧,来帮忙带人离开的。
他打算拖延时间,给魏迟争取发疯的机会,于是转过身去准备把司机引到其他地方去。
结果这一转身,整个人就僵住了。
……今天不宜出门,出门容易撞鬼。
他差点与裴予质撞了个正着,两双视线对上。
周遭没有粉红泡泡,裴令心里倒是已经亮起了暗红色的警戒灯。潜意识比眼睛更快认出眼前的人,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低下头。
之后才突然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鱼竿提着桶,太奇怪了,装作不存在都不行。暗骂一声倒霉,他连忙退到一边。
走廊本就宽敞,根本不需要他让路,做完这个动作裴令才开始后悔起来。站在原地不动,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让裴予质路过不就行了……
然而视野里那双腿根本没迈出去,依然停在原地。
他额头都冒冷汗了,祈祷着裴予质赶紧离开,压根忘记了前几秒还在听和对方相关的八卦。
心里乱成一团乱缠的棉线,刚才那一瞬太快,他没看清裴予质的脸,但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清自己的。
“我见过你。”裴予质忽然开口,语气确定。
裴令就像意识受了鞭刑似的,精神一颤,摇了摇头,却依旧不敢将脸抬起来。
“但我没见过你。”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一旁的小小姐叫了声“裴叔叔好”,然后扯了扯他的衣袖,关切道:“小宋老师,你怎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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