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诚本就对岳家那些事半点兴趣也无,何况是在这么一个时间点,再加上岳峥这一番话,彻底激怒了他。他抢过手机,说:“你不用跟他解释这些,也不用和他低眉顺眼的。这就是我们家的风格,每个人都只考虑自己,不到需要别人的时候,再怎么也想不起来。”
“岳望锡,你他妈什么意思?”岳峥沉声道。
“没什么意思,”沛诚冷冷道,问:“现在家里缺钱吗?”
“缺钱?”岳峥不明所以,答道:“公司目前面临的问题不是这个资金。”他冷哼一声,道:“不过就算缺钱,你又能帮上什么忙?”
“那就是不缺钱对吧?那就好,”沛诚说,“我可以答应你,不只是度过董事换届、权利移交的难关,之后你需要我去填公司里的哪个职位也好,或者扮演什么角色也好,我都随你安排。但我需要一千三百万,一周之内,现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岳峥大笑起来:“你疯了吗岳望锡?你凭什么值一千三百万?”
“这要由您来评估了,我到底值多少钱。”沛诚说,“我相信但凡有更好的人选,您都不会来屈尊降贵找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吧。”
“等一下,”森泽航按掉麦克风,瞪着沛诚问:“你什么意思,你要回你爸公司里去?那我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没有什么“我们”了,沛诚心想,我此番改写了历史,免去了你被我背叛的事实,却也妨碍了你正常的成长轨迹,最终反而是害了你。天之骄子不得不四处碰壁,屡受打压,既没有家族背景的照拂,也断送了和未婚妻的联姻,就算靠自己拼搏出一些成绩,还要遭受命运的捉弄,落魄地窝在城西的小屋里,深夜连觉都睡不着,还低声下气地和岳峥这个人渣道歉。
如今系统虽然已经锁定,不允许再完成或退出任务,但或许我还能做点什么,尽力将偏离的剧情稍微扳回来一点。
电话那头岳峥还在说话,对他狮子大开口的提议十分不满,森泽航却忽然道:“不好意思叔叔,有点急事,晚点回拨给您。”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你做什么!”沛诚跳起来,“我爸现在着急需要帮忙,然后他刚好又有钱,还有比这更好的方案吗?这比银行利率低,也不用绑定股东利益,是你赎回股份最好的机会了!”
“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要出卖自己之后多少年的自由和话语权,就为了给我填一千三百万的窟窿?”森泽航紧皱着眉,“那之后呢?森久的危机解除了,你又准备怎么脱身?到时候就算把这一千三百万连本带利地还上,可不是当铺赎货的道理,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沛诚不吭声,森泽航观察了他一会儿,不可置信道:“你没想过要怎么脱身的事,对不对?你就是不要我了。”
沛诚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没有……”
“先不说那些了,森久就让他破产吧,怎么样都好!”森泽航“啪”地把他手机翻出来,锁屏界面上的红色惊叹号依旧还在,“这个是什么?还有,这个是怎么回事?”
他扬手撕掉掌心的创口贴,露出那个月牙状的胎记,上面还有一道鲜红的伤痕:“电话进来之前,你那样子很明显不对劲,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沛诚喉结动了动,想起来了。刚才他一时上头,竟然想要通过强制脱出系统来结束这一世,从头来过。可仔细想想,他至今也没太弄明白这个系统时间轨迹运作的机制——每次在他任务结束之后,这个世界是会就此结束重启?还是说会有另外一个“岳望锡”替代他演完这个身份?那眼前的这个森泽航又当如何呢?如果是要对着一个虚假的、由系统扮演的自己,那么也太恐怖了。
反而言之,如果自己的身份不会被替代,而时间轨继续前进,那么相当于森泽航要面对他自杀的事实度过余生,这个可能性更加令他无法接受。
他还没能拿定主意,森泽航又开口道:“其实……我刚才产生了一点幻觉,”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我仿佛看到了一些……并不属于我记忆的画面,和做梦一样。”他说这话的时候,像是连自己都不太相信,语气充满犹疑,“就在手心被划伤的时候,我好像进入到了李翀汶他们最早建模的哪个草莓镇里,但是周围的一切都不像是虚拟画面,感觉十分真实。”
沛诚一刹那定住了,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森泽航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还在思考着如何措辞:“我身边还站着另一个人,他长得不像你,但我在梦里……不对,是在那一瞬间的幻觉里,我觉得那个人就是你。”
沛诚完全忘记了呼吸——他想起来了?怎么可能,那明明是“未来”发生的事不是吗?
这几个世界里的“森泽航”是一体的?到底怎么回事?
森泽航看了他一眼,接着说:“然后,草莓镇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我一个人站在一个办公室里,虽然不清楚为什么,我只感觉到手心很痛,但比起来,我感受到一种更为强烈的……是愤怒吗?还是伤心?还是……我说不清楚,总之那种情感太过于强烈,一下子铺天盖地的,让我根本承受不了。所以我才跑到阳台上去吹风,清醒清醒脑子。”
“你看到的是……”沛诚哑着嗓子,刚说了这几个字,又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那个人就是你,对不对?”森泽航虽然是在提问,语气却很笃定,“我们以前就见过,我不知道是在什么时间,什么情况下,是前世吗?上辈子的记忆?我始终都没有想起来,但你一直都记得,对不对?”
沛诚颤声道:“别说了……”
森泽航露出一个略带忧郁的笑容,“这就能解释得通了,所以我才会从痕迹之前就觉得你很亲近,所以你才知道那么多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喜好。不是因为你是我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而是因为一种别的、莫名其妙的默契,一种特殊的心照不宣和心有灵犀。我老早就觉得奇怪了,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我当初就是因为这份好奇,所以不自觉一直关注着你,直到爱上你。但是时至今日,我才终于想明白。”
“我让你别说了!”沛诚大喊出声。
森泽航被他吼得吓了一跳,随即看到了他手机屏幕上的画面——红色惊叹号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红色边框里的一行提示字:任务失败,正在注销。
森泽航愣道:“任务失败?什么任务?”
沛诚闭了闭眼,知道为时已晚。他已经触发系统禁忌,马上就要被回收,已经无法挽回了。
我该从何开始,这一切又将如何结束?
他没有答案,只能直截了当地说:“这个不是胎记,不,不能这么说,总归,这个伤疤是我造成的。正如你闪回的记忆碎片所示,我当时做了……很坏的事,伤害到了你,你一怒之下摔了一个杯子,割坏了手又拖着不去治,才留下了疤。”
森泽航很明显想要提问,但沛诚却抬起手制止了他:“时间不多,你听我说。”
“你猜的没错,我的确不是岳望锡,或者说我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沛诚开口丢下一枚惊雷,“在我自己的时间线里我已经死了,却没有消失或者往生,而是被卷入了一个什么系统里,这个系统告诉我,只要我完成一系列任务,就能够复活回去。”
他略过了“一个亿”的奖励,并非刻意不提,而是不在乎了。经历前尘今生种种,他既挥霍过一个月上百万的零花钱,也经历过一夜之间千万市值蒸发的变故,什么“一个亿”,对他而言早已不是具有吸引力的大奖,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如果能献祭掉这一个亿,他宁愿永远留在这里,留在森泽航的身边,平凡地度过属于“岳望锡”的一生。
“总之,上一次我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26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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