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也不会画画,他就会九年义务教育里面的国画小胖鸟,以及最基础的素描三视图,至于人物……不好意思,他只会画火柴人。
但没关系,他现在可是萧司徒,他已经不需要什么都自己做了,只要下个令,立刻就有人过来帮他完成任务。
佛子负责口述,萧融负责加压,临时的画师冷汗都要下来了,还是不得不一遍遍的改正,终于改的像是一张清晰人脸了,萧融先拿给佛子看:“这是你说的那种长相么?”
画画不行的人自然对人脸的敏感度也低一些,萧融看着这个画师改了十几遍,早就无法判断他画的对不对了。
弥景:“……”
他陷入了沉默。
萧融心里一个咯噔:“不对吗?”
可是再逼那个画师改一遍的话,萧融都怕他会抽刀自杀了。……
弥景张了张口:“并非不对,只是这张脸……”
弥景说的很不确定,“我仿佛在哪里见过。”萧融一愣。*
同一时间,淮水的另一侧,义阳郡。
虽然有高洵之在这,但他们这行为依然是先斩后奏,宋铄连夜写了一封他们要对义阳出兵的急报,然后前脚把信发出去,后脚高洵之就把兵马拨给了地法曾。
由于是偷袭,他们没有大白天离开,而是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全部急行军的往义阳赶。
淮水之上有重兵把守,南雍的士兵天天都在河面上盯着北边的动静,所以他们就是按照高洵之当初说的那样,从荆州走陆路,过颍水,绕道南阳郡,在不惊动淮水守军的情况下,偷偷摸摸来到义阳城下。
张别知满腹狐疑,因为他真不知道地法曾要如何靠这一万人拿下义阳,偏偏地法曾说的这么自信,仿佛义阳对他就是手到擒来一般简单。
来到一个山坡之上,地法曾让大家都藏好,张别知蹲在地法曾旁边,忍不住的问他:“你该不会也想从城墙上爬进去吧。”
义阳城墙远没有盛乐那么高,爬倒是好爬,可爬进去之后呢?他们中间又没有一个大王负责冲锋,到时候两军对垒,还是拼人数,他们就这一万人,很难说拼不拼得过义阳城的守军。
地法曾看看他,问他道:“你可知义阳太守是谁。”
张别知:“……”
他不知道,但他不愿意承认,努力回忆一番,还真让他找到一点印象:“好像是羊家的人?”
因为跟那个差点害死他们所有人的羊藏义沾亲带故,所以张别知记得这个人。
地法曾点点头:“羊视真,他是羊丞相的堂侄,从十年前羊家南下开始,他就一直是义阳的太守,金陵附近的这些地方都被那些世家瓜分殆尽了,义阳是羊家的地盘,所以朝廷从未把他换下来过。”
张别知烦躁的看着地法曾:“这跟你打算怎么进去有关系吗?”
地法曾看着他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毫不意外的叹了口气。
张别知:“…………”
我都没嫌弃你,你居然还敢嫌弃我?!
在张别知炸毛之前,地法曾先开口道:“义阳不属于南雍的朝廷,只属于羊家,这里的守卫都听羊家人的话,而羊视真在这经营多年,他是说话最管用的人。”
这回地法曾说的比较明显了,张别知麻木的看着他,又努力了好一会儿,总算是熬到了脑中灵光一闪的时刻,他小小声的问:“你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
地法曾扭头,十分罕见的勾了勾唇:“羊视真有一房外室安置在江夏郡,那女子是江夏杨家的私生女,上不得台面,所以他把她安排在了外面,但他很喜欢那个女子,每月都要去看一两回,羊视真的夫人是另一世家的嫡女,他在羊家地位一般,得罪不起这位夫人,所以这些年他都是瞒着那个夫人行事的,去看望那女子的时候,他不敢带太多人马,也不敢带自己府里的私兵。”
听到这张别知就听懂了:“趁这个羊视真去看望那女子的时候,我们在半道把他截住,然后用他威胁守城的南雍人,让他们打开城门,有羊视真在咱们手中,他们肯定不敢轻举妄动,而且在城外咱们也能把羊视真暴打一顿,问清楚城里到底有多少守军。”
地法曾:“……”
“不用这么复杂,羊视真是我见过最怕死的官员,等你抓到他就知道了,你让他做什么都行。”
说到这,他哼笑一声:“开城门?那太简单了,我要让他们主动放下兵器,乖乖束手就擒。”
张别知脱口而出:“谁会这么傻啊!你做什么白日梦呢!”
地法曾瞥一眼张别知,这回他没有解释。
城与城之间是不同的,兵与兵之间也是不同的,淮水之北几乎已经没有世家了,所以张别知根本不知道世家对一个地方的掌控有多可怕,这是他们的棘手之处,却也是他们的致命之处。
南雍建立了十年,地法曾也在南雍这里混了十年,就算他从没进入过南雍的朝廷,但这么经年的观察下来,很多事情不需要去思考,就已经自然而然的印在了他的脑海里,这是一片腐朽的大地,同他的老家柔然差不多,虽然一个是奴隶制、一个是封建制,但要说区别,真的没那么大,顶层的人总有办法践踏底层的人,无论对方有没有奴隶这个身份。
甚至真要让地法曾来说,他会认为柔然都比南雍强,因为柔然的奴隶也拥有血性,他们还知道时不时的闹事让奴隶主头疼呢,而南雍这里,从上到下,全都是孬种。……
淮水之北由于局势太过混乱,而且给的佣金没有南雍那么多,所以地法曾不常去北边,就是去了,也都是带着任务的,没时间去关注北方的特点。
因此直到今年他才发现,原来中原人不是没有血性,而是被朝廷和世家打压的没了血性,当有机会的时候,他们立刻就会抓住,比如读书、参军、改善自己的生活。口诛笔伐的确能让一大势力渐渐失去它的地位,但当事实胜于雄辩的时候,口舌的作用也就没那么大了。镇北军必赢。
镇北王必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
这是地法曾渐渐认识到的事实,萧融当初的舌灿莲花都没让地法曾真正动心,他还是犹豫,甚至不愿意展露自己真正的本事,而认识到这个事实以后,地法曾立刻就改变了自己对镇北军的态度。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既然已经知道这是一个必赢的队伍了,那他为什么不加入呢?
如此年轻的镇北王,帝位不会是他一生的终点,他的未来还有更多、更灿烂的东西,跟随这样一位君主,就像是一生都站在了角斗场上,真是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地法曾不是不爱笑,他是不会在自己不信任的人面前露出情绪来,当他开始信任身边的人时,他也会露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就比如现在,地法曾眼中燃烧着雄心勃勃的火光,义阳的城门仿佛不再是城门,而是一块属于地法曾的敲门砖。他的光辉人生便要从这里开始,雇佣兵的身份从这一日起变为了过往,接下来的他不再为守卫而活,而是为征伐而生。
地法曾浑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什么,他感到心脏都猛烈的跳动了起来,一改过去半死不活的模样,地法曾正在享受这一刻的蜕变,而还没等他享受多久,突然他的肩膀被人不知轻重的撞了一下,撞得他一个趔趄,差点把脸砸到对面的土坑上。
地法曾:“……”
他扭过头,张别知在经历了头脑风暴以后,他终于是回过神来了,他疑惑的问地法曾:“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关于羊视真的事?”
地法曾:“……圣德三年的夏季,他雇我做护卫,专门护送他从义阳到江夏,两个月后,他把我赶出去了。”
张别知:“都三年了啊,要是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呢?”
地法曾:“没死。”
张别知:“你怎么知道?”
地法曾:“因为我在金陵的时候听说那个女人还在找我,她想把我雇回去做家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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