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声小喇叭很快如他愿地响起,比刚刚初喻的声音更响,但是语气语调连带着神态都一模一样:
【啊?】
“……”
第二轮对峙开始!又是魏子宇的回合!太子爷选择发动技能“咄咄逼人”!
“你就不怕遭报应吗?”魏子宇语气逐渐激动,“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我也想不通我到底做了什么事。初喻心道。
这年头流行跳过罪名讲解直接开始审判吗,一边打哑谜一边暗示对方“你懂的”?
于是魏子宇听到了一声试探性的小广播:
【阿巴阿巴?】
表面上,初喻选择跳过他的回合不做回应,又因为眉眼看起来倦怠,就算没有攻击性也被应激状态的魏子宇解读出了傲慢与偏见。
这一举动显然又刺激了从小到大没碰过壁的太子爷的脆弱心灵,让他觉得面前人毫无愧意,自己再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
于是太子爷冷笑一声,甩下一句狠话后扬长而去:“你等着,我记住了。”
对峙结束,初喻都没明白对方叫自己过来这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他站在原地,顶着门外走廊里透进来的灯光思索了一会儿,依旧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老师问他:“宿主,咱回去吧?”
初喻选择放弃思考,应了一声,打算离开。
结果还没等他转身,头顶的光线就骤然熄灭,他脚步顿住,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关门声。有人从外面把房间的门给合上了。
等他去摸到门板的那一刻,外面刚好传来“啪嗒”一下落锁的声音。
储藏室里的灯坏了,唯一的光源被隔绝在外,整间屋子顷刻间被一片浓重的漆黑笼罩。
他手有点抖,因为聚不起力道所以拍不动门,应激状态下的脑子一片空白,苍白地试图用破碎的逻辑拼凑出点线索:
谁干的?不是魏子宇,他应该早走了,那就是别人,但他不知道是哪个别人。
为什么要这么做?
恐惧感像黏腻的潮水漫过全身,周围的空气重得像灌了铅,他知道是自己提不上来气的原因,但他没办法调节。
扒在门上的手很快脱力松开,他贴着墙缓缓蹲下,将头埋进臂弯里。
赵老师很快发现了初喻体征上的各种不对劲,尝试喊道:“宿主?宿主?”
但初喻听不见,他感觉有潮水灌满了自己的耳朵,导致周遭的一切声音都像隔了层膜一样缥缈。
另一边,洛嘉屿原本下场后就一直在等着初喻回来他俩好去车站等回营的大巴,结果左等右等,发小始终不来,他有点急了。
他回后台找了一圈,依旧没见着人影,两个人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好不容易给他逮到蹲在墙角边正黯然冷着脸的魏子宇,不顾人还在生闷气,一把抓住了对方的领子:
“人呢,给你带哪去了?”
魏子宇心情不甚好地抬起头,不耐烦道:“不就在……”
说到一半卡壳了。
他是个路痴,刚刚绕太久了还真就忘了自己是怎么去那里的了。
洛嘉屿看着他迷茫中透着一丝心虚的眼神,太阳穴暴起两根青筋,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了一声:“你找他说了些什么?”
因为心虚,太子爷这下没有臭着脸说关你什么事,而是含含糊糊道:“他和江程璐讲我坏话,我质问他这么做的动机。”
“他亲口承认了讲你坏话?”
“我听说的。”
“你不会直接去找本人问明白吗?”洛嘉屿有点火气上来了,配上看弱智的眼神极其有攻击性,“不知道二手信息传多了猪都能给你说成会飞的?”
魏子宇企图反驳,但犹豫一瞬,发现好像说得有道理。
“装又装得很,去找又不敢,怂蛋。”洛嘉屿说,“你这样能追到就有鬼了。”
魏子宇沉默片刻,虽然心里有点认同,但因为好面子,嘴上还是不说。
于是他转移了话题:“我在一间小储藏室里和他谈的话,我先走的,但不知道他走没走。”
肯定没走。洛嘉屿心想,要是走了的话就来找他了,除了他身边他还能去哪?
但是一个小破储藏室有什么好值得留恋的?
洛嘉屿随口问了句:“储藏室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
魏子宇没好气:“啥也没有,就一个小空间,唯一的灯还坏了。”
结果下一秒,对面人原本还算轻松的表情一下子不对劲了:“灯坏了?”
魏子宇还想说什么,结果没来得及,他看着洛嘉屿飞奔而去的背影,有点摸不着头脑。
场馆里走廊设计得堪称乱糟糟,又多又绕,洛嘉屿找了好几个工作人员询问初喻的踪迹才拼拼凑凑出来其中一间可能的储藏室,然后一路赶过去。
走廊越深入就越僻静,人少得可怜,大概是他跑得太快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刚好撞见从岔路口走出来的一位工作人员,手里还拎着一把钥匙。
那人看见他后本能地低下头,想绕过去直接走,但洛嘉屿一伸手臂直接把整条狭窄的走廊都挡住了,他防备地抬头瞪人:“干什么?”
洛嘉屿低头看他,目光冷冰冰的,对方硬是被他的视线逼退了几步。
“锁的哪扇门?”
那人一脸无辜,莫名其妙地反问道:“你在说什么?”
洛嘉屿没多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把钥匙抢了过来,看了眼上面的标号就清楚了。
工作人员看他的样子知道不好骗,一个心虚,开始试图用言语粉饰太平:“场馆关闭前要把所有门都锁上,我才刚锁完第一间,你就过来了。”
“你锁之前不看里面有没有人?”
“里面有人吗?”对方佯装惊讶,让洛嘉屿想对准那张脸来一拳。
但现在有比揍人更重要的事情,他一把推开那位工作人员,往钥匙号对应的小房间跑去。
那人见他急,又在他身后声音不小地嘀咕了一句:“就算真的有,那我关门时他不会喊吗,这么安静我怎么知道他在里面。”
洛嘉屿回过头来,失控地向人怒吼道:“他有幽闭恐惧症!说不了话!”
另一边的储藏室里。
初喻蹲在墙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控制不了身体,也控制不了大脑中不断喷涌的恐惧感。
恐慌是一条刺骨的线,将过去的碎片串到一起,黑暗中唯一清晰的知觉只有痛苦。
他好像回到了很小的时候,小到个子还很矮,身体也瘦弱,瘦弱到刚好可以被几个比他壮一圈的大孩子齐力塞进教室后面的储物柜里,然后锁上门。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他人的恶意,小孩子的恶意和善意一样纯粹,往往不需要多站得住脚的理由,只是几个朋友一拍即合后的随性结果。
他们给他的理由是,老师说你家破产了,全班只有你一个是家里破产的。
当时父亲生意出问题,家里房产变卖抵押,欠的债摞成高台,但他只是个小孩子,根本不了解这些概念,他的同学会知道,只是因为开学时老师无意间提了一嘴。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他缩在闷热狭小的储物室里发抖,当时放学时间已经过了,整个学校空空荡荡,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个被遗弃在这里。
为什么怕黑?
为什么怕人?
空气越来越重,压得他呼吸不过来,蔚伦当时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你这种社交恐惧症真的不正常,有空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他看过的。
“……吃点药治疗一下,也是为你好。”
他吃过的。
童年的创伤就像一把刻刀,凿开他的血肉,直捣进还在生长的骨髓,在他的成长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他尝试过努力去抚平抗衡,但是收效甚微。
于是索性选择放弃,至少不会一遍遍挣扎又反复地坠落回去,平添糟糕的情绪,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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