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资怎么说的来着。
林资抱住祁旗,眼底含泪却是笑着的,“祁旗,我不要你把命给我,你觉得对不起我,我就一巴掌一巴掌还回去,我把我所有的委屈和怒气都给你。”
“可是你不能不要我,不然你欠我的就更还不清了。”
再然后呢。
舒箐图记不清了。
鸩毒发作很快,舒箐图喉咙很快有了血腥味,控制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呕血。
耳朵似乎还能听到祁旗断断续续的哽咽。
“林资,以后你所有疼苦都是我的,我替你记着。”
舒箐图将眼里的泪意逼下去。
好情深义重啊,显得他像是个恶人。
祁旗其实说错了一件事,舒、柳家没有被他的任性伤透心。
他想嫁给祁旗,外祖父一边劝他一边将花月阁的林资扣下。
他想嫁给祁旗,父亲一边让他跪祠堂一边向皇上求了圣旨。
他们乐见其成,一个娶了男人的皇子,没有嫡子,甚至祁旗对林资爱得如痴如命,注定祁旗没有子嗣。
这样的帝王,没有后代的帝王,禹朝会在他们的掌控下变成舒、柳两家的一言堂。
他只是他们“备受宠爱”的棋子而已。
他真蠢,两辈子才发现这个真相。
然而那又怎么样,已经来不及了,舒、柳两家造反,他也成了禹朝的罪人。
成功他就是掌控祁珏的棋子,失败他要一起陪葬。
两辈子,他活成了笑话。
舒箐图擦了擦眼角的湿润,站起身,对祁旗笑了笑。
既然他活不成了,他也要带人一起陪葬。
凭什么他死得那样凄冷,祁旗和林资在他的尸体旁边许诺来世,浓情蜜意。
“祁旗,你死了”,舒箐图高高抬着下巴,神情有丝骇人的癫狂,“我就放过林资,怎么样?”
祁旗眉心肃起。
舒箐图知道祁旗在想什么,“你死了,我就不杀林资,我说真的。”
舒箐图没有想骗祁旗的意思。
一起死让他们做野鸳鸯么?一生一死,才够痛快!
舒箐图挑起唇角,“你不敢?”
祁旗同样站起身,瞥过祁珏,“你能做得了主吗?”
祁珏把玩着茶盏,半晌抬眸,“他能做这个主。”
“皇子的命总是比一个男妓的命值钱些。”
祁旗确定了他们话里的真实性,扬扬眉,“希望你们说到做到。”
祁旗从靴子里抽出短刃。
薄薄的木板撞击大了起来。
门后的林资推搡着紧紧扼住他手臂的计阙,“你放开我。”
计阙脸上一片漠然,“林资,这是祁旗欠你的,他应该赔你一条命。”
林资将计阙的手抓出血痕,“我不要!我不要祁旗把命给我!”
计阙仿若铁钳,林资挣扎不能。
计阙垂眸看向林资,“要是祁旗护不下你,要是祁旗没给你求来爵位,要是我说的苦都是你吃的呢?”
因为一个簪子,背上偷盗上不了台面的骂名。
因为旁人落水,不想再被陷害所以跳入冰冷湖水救人,生生烧了七天。
因为不得不应邀,从马上摔断胳膊被世家围在一起嘲笑。
这些苦,都是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林资藏着的那些,暗地中受的那些委屈,不够一条命来赔吗?
“那也只是我跟祁旗自己的事情”,林资抿唇,“跟你没关系。”
计阙慢慢松开了林资的手腕。
计阙忽然轻声道:“祁旗对你好,没让你吃苦,没让你受过委屈,他不用把命赔给你。”
林资耳边似乎有风掠过,风轻云淡的、释然的。
“我把命赔给你,好不好?”
林资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忍不住逡巡计阙的脸,“…你到底是谁?”
计阙静静望着林资,没有回答。
林资却等不及,冲了出去。
“祁旗”,林资瞧见祁旗掌心握着的泛着寒光的冷刀,瞳孔细缩,想要过去把祁旗手里的刀扔掉。
祁珏却死死拽住林资。
舒箐图毫不意外林资的出现。
他不管祁旗和林资谁死,有一个死了,他从对方的脸上欣赏到他们的绝望,他这一世就没有白活。
“祁旗,你要是不想死,那就只能林资去死了。”
祁旗笑着看向林资,“心肝儿,你别怕,老公会救你出去的。”
林资摇头,“祁旗,我不要你为我死。”
舒箐图受够这两人生离死别的深情,令人作呕。
舒箐图摔了桌上的杯盏,从地上捡起碎瓷片抵上林资的脖颈,落到白痕。
“舒箐图!”
“舒箐图!”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一个是满眼担忧的祁旗另一个是骤然变色的祁珏。
舒箐图只对祁旗道:“你不动手,我可就要动手了。”
林资往舒箐图那里凑了凑,“舒箐图,我可以不要我的命。”
要是一命换一命,林资不要祁旗把他的命换给自己。
林资纤细的脖颈隐隐透出血线。
舒箐图阴冷笑道:“你不要你的命?你看看祁旗的脸色,他不会让你死的。”
林资怔怔转头。
祁旗笑了笑,有些无奈,“心肝儿,你是我的心肝儿,没了你我也就活不成了。”
“你乖点,不要刺激老公脆弱的心脏了。”
祁旗对准自己的左胸毫不留情地刺了下去,血色瞬间浸染透了祁旗身上的白色衣袍。
祁旗撑不住跪坐下去。
“祁旗!”
林资失了神,不管不顾往祁旗那里跑去。
舒箐图扔掉手里的碎瓷片,松开了辖制林资的手。
林资哭得说不出话,祁旗摸着林资泪湿的小脸儿,安抚地亲了亲他的眉心,“宝宝乖,老公没事,老公带你走。”
林资嗅着浓重的铁锈气,指尖冰凉,握着祁旗胳膊的手不停地发抖。
“祁旗,你这个样子怎么带走林资”,祁珏慢慢走来,蹲下身,“等孤成就大业,孤会好好对林资的。”
“祁旗,你再如何,也只是没用的藩王…”
祁旗抬起头苍白着脸,勾起唇角,“你要反悔?”
祁珏眼眸闪烁了瞬,“只是告诉你,一个更好的选择。”
祁旗低低笑了两声。
祁珏对上祁旗诡谲的眼神,心下一跳,还没退后。
祁旗突然暴起,拔出插在胸膛上的匕首捅伤祁珏的肩膀,反手刀刃抵住祁珏脖颈,微微用力,祁珏脖颈上的皮肉裂开一道口,汩汩流血。
林资惊了下,泪都忘了掉,“祁旗?”
祁旗用另一只手拉过林资,安抚笑笑,“心肝儿,老公说是来救你,不会把命搭进来,我没那么蠢。”
祁旗从胸前掏出一颗血囊扔到舒箐图脚下。
“你不妨猜猜,里面是谁的血?”
舒箐图脸色白了白,他对军队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
柳止渊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舒箐图望着祁旗身上大片的血迹,半天没有说话。
祁旗略微提高声量,“放我们走,否则祁珏就跟我们小两口一起陪葬吧。”
舒箐图其实不在乎祁珏的生死。
祁旗爱林资豁出一切,要是祁旗给予花月阁全部家产,算是祁旗好控制的话。那么祁旗后来给林资求爵,就将祁旗踢出了舒、柳两家挑选君王的名单。
他们要的是纨绔,不是一个肆意妄为的疯子。
祁珏是祁旗的次选。
祁珏好是好,就是他没祁旗好控制,现在祁旗已然不好控制,有姻亲的祁珏就成了最佳人选。
舒箐图看透之后,就无所谓谁,反正他都是控制龙椅上人的牵线。
舒箐图收回视线,“祁旗,我有时候真的怀疑你…”跟我一样,舒箐图顿了顿,说道:“你的壳子里换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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