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跟着狐主来到青丘时,那枚玉佩就放在青丘山脚下。
它的上面挂着缤纷的丝带,许多小妖正在下面摸着玉佩求着什么。
那就像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一点也看不出昔日上神的模样。
凤清韵和龙隐这次来妖族,没有像之前那样遮掩气息与外貌,因此不少妖修都察觉到了他们的到来,正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边。
但除了那些闲来无事,在通天佩前验根骨求福泽的小妖,剩下不少修为更高的妖修正到处飞来飞去,忙得应接不暇,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凤清韵见状收回目光,忍不住和青罗道:“今日又是妖族的节庆吗?”
“没错,三位来得巧,今日恰逢仙酿节。”青罗笑了一下道,“三位不若和我们一齐畅快一饮,待一梦之后,再叙余下之事。”
便是求人办事的正常流程也该先宴请,待到酒过三巡后再开口相求。
眼下办事者主动开口,凤清韵他们身为有事相求者,便越发没有拒绝之理了。
凤清韵当即点头做主道:“那便有劳了。”
青罗客气完后下意识看向龙隐,见他全程一点异议都没有,除了一开始说了几句无伤大雅的话后,竟再没有打断过什么。
俨然一副全听凤清韵安排的好脾气模样,和传言中那个桀骜不驯的魔尊简直判若两人,青罗见状心下难免惊讶。
……原来正道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
魔尊当真在仙宫无数宾客和弟子的眼皮子底下抢了寒阳剑尊的婚,而且麟霜剑尊并非受他胁迫,反而和他“恩爱有加”。
联想到不久前仙宫无缘无故降下的那一道掺杂着魔息的刀气,以及眼下白若琳也在的情形,青罗越发笃定了心下的猜测。
——那传言中光风霁月的寒阳剑尊,恐怕不似传闻中那般正直。
凤清韵虽未明说,但天底下能在他身上埋下血契,而且时至今日才被他发现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一人了。
若当真如此,当血契解除,此事昭告天下的那一刻,仙宫和剑尊的脸,恐怕都要被慕寒阳给丢尽了。
不过这总归是正道的龃龉,青罗面上并未表露出来,而是笑了一下后侧身命妖侍带他们到住处稍作休息。
待夜幕降临时,仙酿节便正式开始了。
凤清韵被龙隐哄着换了身浅金带粉的袍子,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从哪找出来这么多适合他的衣服。
两人住的地方和白若琳不在一处,他们到场时,白若琳已经被几个狐女簇拥着坐在了最热闹的地方。
最终两人找了处僻静却又能观赏到宴会全貌的地方落座。
仙酿节顾名思义,是美酒与喜悦的节日。
前世凤清韵也受邀参加过几次,但因为不胜酒力,所以基本上只是去当个旁观者。
然而这次他有求于人,自然不可能再滴酒不沾了。
夜色降临后,整场宴会没有灯火亦或者烛光,只有无数萤火虫一族的幼崽飘在空中充当灯光,与会者被警告不许伤害,更不允许带走这些幼崽。
只不过这些警告显然是给听劝的人说的。
至于那些不听劝的,比如魔尊,对此则权当是耳旁风。
龙隐最终是在凤清韵掰着他手瞪他的情况下,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心,放走了那七八只慌不择路的萤火虫幼崽。
“本座原本还想抓几只回去给你当乐子呢。”
“……我不需要!”凤清韵按着他的手腕警告道,“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龙隐闻言却在夜色下就着那一点微光看向他,也不说话。
凤清韵被他看得一怔,回神后却没有移开视线,两人就那么对视着,气氛陡然变得暧昧而热烈起来。
片刻后,龙隐突然笑道:“本座若不老实,凤宫主待如何呢?”
“可别忘了,现在每天可是依着本座那点精气过活呢,不该对你的供养者好一点吗,小蔷薇?”
凤清韵听到这个称呼后恼羞成怒,端起手边的果茶直接泼向他。
堂堂魔尊自然是不可能被泼到的,在凤清韵鲜明的怒色和龙隐毫不掩饰的笑意中,仙酿节正式开始了。
托着蛇尾的侍者在宴席中不断往来,美酒奉上,宴舞开场。
第一批最醇厚的佳酿自然要送给贵客。
应接不暇的美酒送到两人面前供他们挑选,龙隐倒是来者不拒,尽捡着烈性酒拿。
凤清韵则是看得眼花缭乱,最终道:“我不胜酒力,喝不了太多,阁下随便给我拿一杯便好。”
“一杯恐怕不行,我们仙酿节的酒都是轮壶的。这壶便是青罗大人特意给您挑选的百果酿。”那蛇族侍者闻言一笑,“大人说,喝了酒,做个美梦,一切麻烦都会迎刃而解。”
凤清韵一愣,蓦然听出了狐主的言下之意。
——他给出的解决之法果然是狐梦之术。
但狐梦之术作为狐族最基本也是最低阶的伴生术法,哪怕修炼到了极致,也很难对渡劫期修士起效。
甚至就算渡劫期修士主动配合,他们那股过于刚毅的神识也很难彻底遁入狐梦之中,效果自然也很难达到最佳。
而眼下看来,醉酒似乎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最好办法了。
凤清韵想到这里,迟疑了半晌后,最终道过谢,接过了那壶百果酒。
那酒称得上仙露琼浆,倒出来一杯后,芬芳的果味瞬间便弥漫开来。
但凤清韵垂眸看向那杯酒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一时间看起来有些犹豫不决。
……他之前深知自己不胜酒力,所以从来没有彻底喝醉过,故而也不知道自己喝醉后会做出什么事来。
“喝吧。”龙隐一眼便看出了他心底的踟蹰,当即挑了挑眉道,“醉了有本座呢,怕什么?”
凤清韵微微回神,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小声道:“……就是有你才不放心。”
“宫主说什么?”龙隐挑了挑眉道,“本座如此正人君子,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凤清韵:“……”
正人君子四个字里面能和龙隐对上的恐怕不足半个字。
但狐主都开口了,总不好拂了对方的面子,而且眼下当务之急是解决血契,没必要为这些事矫情。
最终凤清韵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那百果酿甜丝丝的,酒味很淡,入口之间唇齿流芳。
多喝了几口后,酒意迟迟没有上头,凤清韵端着酒杯看向远处和白若琳嬉闹的狐女,突然想起来前世时,慕寒阳的那个友人,似乎便是在仙酿节上喝醉了酒,执意要带狐女离开,才被狐主降下狐梦之术的。
之后的事……慕寒阳好似带了那个修士和红衣少年回了仙宫,至于那两人长什么样姓什么,凤清韵已经记不清了。
至于他为此折了前世最后一根支蔓的事,倒是历历在目,只不过折蔓时那些疼痛……对于此刻的凤清韵来说,已经有些恍若隔世了。
不对……不应该用恍若。
凤清韵愣了一下后陡然意识到,原来自上次折蔓至今不到一年,却当真是隔了一世。
而重来一世后,他受过最大的伤,竟然只是摘了朵花苞,以及自己用剑刺穿了手背。
这和前世那些动不动就折蔓的情况根本无法同日而语。
凤清韵一时间有些怔愣,他端着空了的酒杯静静地发了会儿呆,过了片刻,有人抬手给他的酒杯满上。
凤清韵这才缓缓在萤火虫的光线下扭头,看向那个为他倒酒的人,突然有了股冲动,于是脱口而出:“……龙隐。”
那人早就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了,闻言勾了勾嘴角,放下酒壶道:“怎么了?”
……当真是有求必应啊。
“没什么……”就喊喊你。
凤清韵垂眸掩去了后面半句话,转而命令般开口道:“……把你的酒和我的换一下,果酒没什么力度,离醉还需要一点功夫。”
他分明已经就醉了,要不然也不会提出换酒的胡话,可他还以为自己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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