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漱阳踩着一楼走廊围栏,一个腾空举手抓住二楼栏杆,手臂肌肉绷紧,单手引体向上将整个身体拉扯上去。
“哒。”
他轻轻落在二楼,压抑着疾跑后的喘息,在一片昏暗中无声地靠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cut——!”
黎书华打手势:“这一条可以,按这个方式再拍一条近景。”
江漱阳点头,无视凑近的摄像头,他一比一复刻了刚才的动作。
换好妆发的郑琛站在旁边探头探脑:“小江这身手可以啊,都用不着吊威亚,看起来很有翻墙经验啊。”
代楚妮在默背后续的台词,闻言道:“黎导刚准备上威亚的,小江试跑了一遍就说不用了。”
郑琛挠头:“表现这么好,整得我压力怪大的……噢,好像到我的戏了。”
代楚妮懒洋洋地挥挥手:“快去吧,加油,别被新人吊打了哦。”
“演员准备,开始打板。”
“四场一镜一次!”
郑琛右手夹着吸了一半的廉价香烟,左手插在口袋里,神色不耐烦地在校门边徘徊。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又低头摸出手机瞟了眼时间,嘴里低骂了两句:“……怎么还没来。”
他咬着烟嘴深吸一口,眯着眼睛吐出朦胧的灰烟,烟头火星子的光在黑暗中一闪一闪。
男人无意间朝校门里张望一眼,然后顿住,眉头微微锁紧。
“——谁啊?!”
他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黑影,没忍住后退一步,扬声道:“谁在那?”
视线里身形高挑的黑衣人缓缓走近,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是我。”
“你——”郑琛刚想问你是谁,就听对方又道。
“老师叫我来的。”
“老师……”郑琛恍然,“哦,她叫你来的啊,她怎么不自己来……说吧,有什么事。”
学校后门有一桩老化的路灯,昏黄的光只笼罩在一个小圈,郑琛就站在这个圈里。
他低头抖了抖烟灰,余光瞥见那人接近:“大半夜的搞什么——”
话说到一半,就见一道棍状黑影朝自己打来。
“嘭!!!”
他没躲得及时,被狠狠打中肩膀,本能地痛呼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靠近的袭击者。
“——你他妈的……!”
他骂声一噎,对上卫衣帽檐下一双深黑阴冷的眼睛。
郑琛愣了两秒,才接上下一句台词:“……你有病啊!那个女人喊你来报复我的?!”
“cut——!”
郑琛表情登时垮下来,抬手抹了把脸,愁眉苦脸地举手道:“抱歉啊各位,我出戏了。”
黎书华没有评价什么:“需要调整状态吗?”
郑琛叹了口气:“麻烦给我五分钟吧。”
他朝站在旁边的江漱阳点点头,独自走到一边去,后者在停止拍摄后眼神便立刻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可怕啊。
他深吸一口气,靠着墙揉了揉额头。
那眼神的杀性也太重了,他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私下和江漱阳对戏的时候也只是配合一遍台词和大致动作,并没有这样切身实地表演过。
郑琛感觉自己一闭上眼,脑海里就浮现出那对漆黑的眼睛来,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就像注射了毒液的血流入心脏——是会做噩梦的程度啊!
要他来形容这种杀伤力——就感觉是自己在户外野营,早上起床拉开帐篷拉链时,刚掀开一条缝隙,就正正好对上一双澄黄色的竖瞳,然后猝不及防地直面一只野生黑豹的血盆大口!
完全是狩猎者的气势。
就连道具打在身上的细微痛感都被他忽视过去了。
他闭着眼睛默默做好心理建设,然后转身朝众人挥手:“可以了,再来!”
第28章
最后还是重复了六七遍才把搏斗戏拍完。
说是搏斗戏都夸张了,毕竟一个带器械一个赤手空拳,前者还是手上沾过血的人设,对上后者一个懦弱好面子的前夫角色,完全是单方面碾压。
其实光从体型上来看,武打戏出身肌肉扎实的郑琛看上去才应该是占优势的一方。
但或许演技会赋予人整容的效果,即使不看表情,只看两人的交锋,江漱阳干净利落毫不犹豫挥击的动作对上郑琛的躲闪和反击,既有拳拳到肉的痛快,又有居高临下的处决之感。
中途两人还各自补了战损妆,一套镜头拍下来脸都花了。
黎书华指挥道:“接下来拍学校后山的灭口戏。”
一行人带着东西朝后山上爬,所幸剧组提前在山上装满了灯,大晚上也光线充足。
郑琛扯了扯衣领,他热得汗水直流,又不敢摸脸,怕弄坏了妆:“哎,这鬼天气,江漱阳你都不流汗的吗?!”
“我比较怕冷……琛哥你要不喝点水?”
郑琛摆摆手:“别了,等会下山找厕所还麻烦,你也别叫我哥了,听得我心里慌。”
江漱阳:“……怎么就慌了,郑老师。”
“……草。”郑琛仰头望天,“妈的,要做噩梦了。”
江漱阳抬手拍拍郑琛肩膀,后者身子都跟着一抖,他无奈地收回手:“哥,没这么夸张吧。”
郑琛搓了搓胳膊:“哥都感觉被你杀了六七次了还不能夸张一下?”
他嘀嘀咕咕:“幸好等会我就闭着眼睛演尸体,应该不会有啥问题……”
郑琛注意到周围工作人员明里暗里的打量:“喂喂喂你们什么眼神啊!刚刚又不是你们在直面这小子,草,全是哥一个承受的好吗?!”
众人在一片空地边停下,这里是白天布景准备好的地方,有一棵枯枝萧条的梧桐树,和几块零落的大石头与土堆,地上野草稀疏枯黄。
摄像机在固定机位上安排好之后,江漱阳按照黎书华的指示靠着树坐下。
他屈起一条腿,戴着卫衣帽子,口罩依旧遮挡半边脸,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手里紧握的手机正亮着“通话拨打中”的提示。
电话接通后的声音是后期再配,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无实物表演。
江漱阳闭了闭眼,轻轻深呼吸。
黎书华巡视了一遍所有机位镜头:“小江准备好了吗?”
他低着头,用另一只手比了个OK。
“五场一镜一条,mark!”
“嘟——嘟——嘟——”
手机通话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小荒山上响起,昏暗的月光下只有屏幕亮光明亮得刺眼。
“嘀。”号码接通。
“……老师。”少年低声喊道。
他声音隔着口罩,有种透不过气的闷闷感:“我……遇到黄有严了。”
“……嗯”他安静地听着对方的回应,浑身上下扎人的刺顷刻间都软化下来,时不时低低回答。
随着手机另一边女声的安抚和循循善诱,江漱阳眼神逐渐变化。
从最初的忐忑到坦然,再到黑沉沉的思索,眼底闪烁的冷漠和残忍令人毛骨悚然。
站在摄像机后旁观的工作人员不自觉抬手扶着胳膊,明明是闷热的夏夜,却莫名有点起鸡皮疙瘩。
可偏偏他们都没有移开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拍摄中心那个年轻人的演绎。
“……我知道了。”江漱阳微微后仰,后脑勺靠着树干。
他无意识地转头瞥了眼躺在一边的郑琛,眼睫微颤:“……嗯,再见,老师。”
男生挂断电话,动作缓慢地把手机塞回口袋,然后手撑着地面起身,簌簌土尘摩擦出声。
他走到受伤昏迷的郑琛身旁,岔开腿蹲下,伸手在后者上衣口袋里探了探。
他摸出一盒纸壳皱巴巴的烟,然后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头,不太熟练地打开烟盒,抽出一根,用男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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