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场考试入场,搜检官都要一一对着名册上十分抽象的外貌描述, 认真比对一番。
像不像,那是相当的主观。
所以才有层出不穷的冒顶和枪手。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黄胖子就上火。
好一个休宁礼房,好一只收了钱不办事的土拨鼠!
“感情一锭金子我就买了个实话实说!”
连个初级美颜也不配拥有?!
一想到档案上这副尊容还要一直用到会试,他突然不想进京了。
开屏的雄孔雀尤其爱美,顾劳斯表示理解。
朱有才捂着嘴偷笑。
“你还甭说,就我有限的相面经验看,黄兄还是胖点富贵。”
“去去去,以我有限的相面经验看你,还井灶暴露不存财,天庭窄小奔忙早呢!”
论玄学,奸商也是正经研究过,不带怯的好嘛!
被骂鼻孔外翻、额短眉高的小猪:人参公鸡你礼貌吗?
“那几个,嘿,说的就是你们!
不许交头接耳,不许扎堆结伴,各自散开些距离,排队抽签取座!”
考生正门外搜查验身,龙门外抽签定位次。
几人行至半途,就被龙门前的监门官一顿呵斥。
黄五讪讪,一个肘击,把废话忒多的朱有才打得嗷嗷叫唤,随后快步迎向监门官,“学生唐突,实在是……”
他还没堆出笑,监门官不耐道,“废什么话?快抽签!”
黄胖子笑容一僵,袖口里摸金子的手,十分冷漠地抽了出来。
呵,这一个个能的你,还通个屁的关节!
大约这里头没运作,几人位次都有些一言难尽。
江南贡院,建得十分恢弘。
正门前立着三个牌坊,依次上书“明经取士”、“为国求贤”。
正中则是太·祖当年亲题的“天开文运”。
很是庄严肃穆。
内里也十分规整。
进入二道龙门,入目是两千余舍一字排开。
抛开号舍逼仄的内里,单看青灰色的瓦顶绵延不尽,确实磅礴大气。
考场八方,高墙耸立,各有楼宇专供监考瞭望。
中轴线上最高耸的楼宇,是内帘公堂。
中悬御书“旁求俊义”匾,两侧悬警联一副,号列东西,两道文光齐射斗;帘分内外,一毫关节不通风。
烫金大字,在旭日下莫名刺眼。
沈宽瞅着楹联,不由嗤笑,一毫关节不通,那千金的关节,通不通呢?
公堂后是飞虹桥,渡桥后就是内帘朱门。
辰时初,考生全部入场。
辰时四刻,提调过桥至内帘门,请出考题,于公堂誊抄。
同时一声钟鼓破空,示意开考。
考题由四个巡考举牌,往四个方位依次传递。
两千余人的考场,巡考整个走一圈儿,也要一刻不止。
何况还要沿途停靠,以供考生辨题。遇着些近视度数比较高的,还要再磨蹭一阵。
是以整个考场,最好的位置,就在这公堂边上,越近价目越高。
而一毛不拔的黄五等人,不止离公堂十万八千里,还一水儿全安排在茅坑门口。
整个考场,八方有茅房各一,他们倒好,占满七个。
至于最后一个,顾劳斯捏着鼻子。
是了,最后一个在他背后……
呵呵。
这些差卫还忒的没有公德,上公厕竟然不冲水!
显然,泰王也没料到考场里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金尊玉贵的王爷,捂着口鼻,额角青筋暴起,一副被熏得不行的样子。
顾劳斯突然平衡了。
他慢吞吞将答题卡卷出两条……
在泰王鼓励&警告&胁迫的目光中,往鼻子里一塞,补眠去也。
只说原谅你,可没答应下场呢。
泰王气得狂敲他桌子:嘿小子,你懂不懂本王苦心?
就算你是高宗血脉,可在朝中一点声望也无,日后回京如何继承大统?
对,没错,他欺上瞒下连绑带捆将人诓来,就是想叫这小子考个解元。
如此不仅有正大光明的理由进京,将来认祖归宗的时候,惊才绝艳的状元郎,也胜过不学无术的小纨绔。
哪知这小子竟惫懒至斯?!
顾劳斯勉强撑开一丝眼缝,瞟了眼方白鹿,气音道。
“对手都在安稳睡觉,我实在努力不了一丁点儿。
还是您想我俩都因舞弊被轰出去?”
他虽是好意提问,但神情很是跃跃欲试。
对家中大床的执念,几乎叫他分分钟就要举手喊报告了。
泰王:算你狠!
他不得不亮出最后的底牌:“你难道不想知道,方家为何急着推白币?”
又来?!
上当一次是天真,上当两次那就是蠢真了。
顾劳斯蹭了蹭,将脸埋得更深。
见他无动于衷,泰王只好再加一码。
“你二哥暗里推波助澜,难道你也不想知道所图何事?”
顾劳斯磨了磨牙。
要不是场合不对,他真的很想就地科普什么叫“狼来了”。
不一会儿,题板过来。
上头书义三篇,经义五篇,密密麻麻,很是考验学生的视力。
可怜巡考尽心尽力如乌龟踱步,就怕走快考生来不及抄题。
哪知最后两排,一个两个的,都在蒙头大睡,巡考官顿时有被冒犯到,恶狠狠给这二位一人记了一大笔。
Who care?
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甭管钓鱼失败的泰王如何无能狂怒,顾劳斯这一觉睡得是昏天黑地。
以至于被监考官亲自敲醒,说你可以润了……
顾劳斯羞涩地擦了把哈喇子。
学霸生平头一次交白卷,略略有些羞耻呢。
出考场,他就被侯在外头的一众小伙伴三堂会审。
“不是,怎么是你在考场?”
“不是,你什么时候进的考场?”
“不是,为什么你进了考场还不考?”
“因为咱们要把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
顾劳斯高深莫测地揉了揉眼屎,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贡院。
众人:……
吃了一堑,第二场顾劳斯再不上当。
泰王绑不着人,竟厚脸皮顶着一张六十岁的老脸,成功冒顶十六岁的考生,混完了第二场和第三场。
老王爷背四书五经不行,混公文与策问,还算如鱼得水。
才怪。
考完他嘚瑟地同安庆府的穷书生们对了一波答案。
一通理直气壮地胡说八道,直把人山娃子怼得怀疑人生,无不认定考砸了,此行更是雪耻无望。
有几个不等放榜,就咬着袖子要回家。
“顾小恩师,学生不能再留在此处自取其辱!”
“是啊,今日之耻,吾等留待三年后再战!”
顾劳斯抄起大扫帚,就把这老祸害扫地出门。
顶着他的名头,写的什么玩意儿???
那卷子答的,不仅歪屁股,还蜜汁自信。
还好低分卷不用公开处刑,否则他定然要敲泰王一笔名誉损失费!
也幸亏他翘了后两场。
人方白鹿,第一场过半虽然醒了。
可一睁眼发现偷鸡不成蚀把米,坑人不成反被设计,他心中激愤可想而知。
左右错过试题,书、经两门俱废,他干脆提前交了白卷,后两场直接弃考。
真去了,难不成跟空板凳大眼对小眼吗?
方白鹿是个聪明人。
眼下首辅之争正炽,京中他大伯与陈尚书撕咬得紧。
方徵音才奉命下江汉彻查程先贪腐事,陈尚书就指柳巍赴南直主考,说是偶然,谁信?
他深知这一场无论如何他绝不能动笔。
原想将计就计,借此嫁祸顾悄,未曾想某人身前竟是铜墙铁壁。
这场他未能得手,是他失策,棋差一招。
但无碍,他还留有后招。
离开前,他隐晦地瞥了一眼呼呼大睡的某人,眼中尽是志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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