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生前是个体面人[穿书](54)
精怪又一次陷入沉默,顾怀盏却明锐的察觉到有一道充满怀疑的视线,牢牢的盯住了他。
精怪冰冷的说:“你若做不到,就别想从这里活着离开。”
“……”顾怀盏觉得自己,人在昆仑已陷入坟头,这鬼玩意儿是发自内心的想安排他。
许久之后,马车中的两人也睡够了,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昏暗的幽林中,一点灵光跳跃着将这片密林点亮,水塘边,一抹青衣怡然自得的对着灰暗的景色饮茶,惬意得仿佛这里是什么人间美景一般。
模糊不清的灰雾笼罩在他前方,却见他与之谈笑风生。
邵弦犹豫着走上前道:“顾公子?你在与谁讲话。”
顾怀盏浅笑道:“与它论道,看样子,我们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从这儿离开了。”
郁昭泽道:“为何?”
顾怀盏看着那团雾纵容一笑道:“这小东西霸道得狠,非让人留下来陪它,张口闭口便是要人性命。”
邵弦胆怯的看向灰蒙蒙的雾气说:“究竟是何物?”
顾怀盏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生灵无数,既已生灵智便可将其看作是人,不必在意本源。”
精怪道:“我只从你一人口中听得此言。”
这地方暗无天日,灰黑一片,令人极其压抑,又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不知名的东西才会放他们离开,一时间两人心中都有些不安。
在顾怀盏的邀请下,二人落座于水塘边,接过顾怀盏递来的热茶。
郁昭泽道:“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顾怀盏道:“与它随意聊聊。”
邵弦道:“顾公子方才在跟它聊什么?”
在顾怀盏开口前,精怪毫不留情面的拆台。
精怪重复顾怀盏上一句话:“刚才说到,人也不全是完好,他认识很多不举的男人,举例他就不举了。”
郁昭泽望向顾怀盏的视线顿时充满了探究与同情。
他出言安慰道:“顾公子,这种事别放在心上,我知道你们这些修道之人最忌讳便是难过自己心上这一关,从前我宫里那些太监……”
话说了一半时戛然而止,邵弦轻咳一声,喝茶看向别处。
顾怀盏道:“下面呢?”
郁昭泽讪讪笑道:“下面没了啊。”
邵弦叹了口气道:“顾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没必要对他隐瞒,老实说,我们两人是……”
邵弦向顾怀盏坦白了她与郁昭泽的身份,他们二人,一人是襄泽太子,一人是太子妃。
襄泽当今圣上生命垂危,朝中正乱,又有敌国在此刻虎视眈眈,打仗在即,他们前来昆仑求助。
昆仑掌门曾与年轻的襄泽帝是好友,曾被襄泽皇帝救过性命。修道者讲因缘善果,昆仑掌门说过日后襄泽有难定会鼎力相助,却不想,他们连昆仑掌门的面都没见到,便被赶了出来。
说是在掌门爱女生辰来说叨这些事,晦气。
无法他们只能圆途返回,却遭到这群黑衣人的追杀,想必又是国中皇子争权。
正是因为如此,郁昭泽才将太子妃一同带来,邵弦现有孕在身,不得有分毫闪失。郁昭泽信不过太子府上那些人,生怕自己不在时会有人趁机谋害邵弦与她腹中胎儿。
顾怀盏被迫听完全程,只感觉吃了一嘴狗粮,这两个人当着他这个超时空异地恋的孩子的面,瞎说什么呢。
“若没有顾公子,我与太子妃早就遭遇不测了。”郁昭泽叹了口气道,“顾公子你放心,我和太子妃定不会留你一人在这里的。”
顾怀盏:“……”想啥呢?现在是他们三个人,谁也别想活着从这里离开。
在这两人没有醒来之前,他试着攻击那团雾气,但几次抛出去的灵力都如同石沉大海,就连霜蛟都无法发挥其作用。
这精怪又能在昆仑仙山这么肆意的活着,想来定然是寻常人无法对付的。
邵弦与郁昭泽是普通人,不吃饭是断然不行的,且都是身份高贵之人,没点亮烹饪技能。
顾怀盏只好现场搭了个灶台,拿出自己压箱底的老腊肉,用自己毒不死人的厨艺,给他们炒了一锅饭。
邵弦振作起精神将肚子填饱,她现在腹中还有胎儿,经不得饿。
郁昭泽虽说是太子,可也曾经率兵打过仗,倒是不怎么挑食,很给面子的胡塞进两碗饭下肚,昧着良心朝顾怀盏竖起拇指。
他夸赞道:“顾公子手艺超……超乎常人。”
顾怀盏:“……”他还是头一遭被人夸得这么想哭。
全场唯一一个不给面子的精怪:“你们吃吧,我不吃了。”
顾怀盏垂首道:“我辟谷许久,未食烟火,做出来的东西,怕是不合你们的胃口吧。”说罢,叹了口气,有些难堪的别过头去。
郁昭泽顿时又盛了一碗饭道:“很好吃,特别好吃!”
精怪沉默了一会儿后,上前将那口锅都给卷走了。
过了一会儿后它将空荡荡的锅还给了顾怀盏,不悦的说道:“我不想吃,以后别做了。”
顾怀盏道:“我知道我手艺极差,可太子和太子妃是凡人,不能不吃东西,我……”
听着他声音越来越小,精怪打断道:“我学物极快,你把这东西的秘籍给我,让我看看。”
闻言,顾怀盏火速的丢给它菜谱十连套。精怪裹起被飞抛来的几摞菜谱,晃晃悠悠的从顾怀盏的视野中消失了。
相处几日,顾怀盏多少也拿捏到了这精怪的弱点,别扭的不行,一天到晚张口要杀要打,但凡看见他们伤心难堪、或暗自伤神,立刻闭口真香警告。
这精怪迟迟没有提何时放他们离开的事,郁昭泽身为一国太子,失踪这么久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端来,嘴上随不说,但顾怀盏能察觉出他日渐焦虑的心情。
顾怀盏看着灶台边忙活的精怪道:“今天打算做什么?铁锅炖自己?”
精怪吹翻了锅炉盖,闻言自己飘到了灶台上道:“民间有这道菜?”
顾怀盏生怕他说啥信啥的大厨精真的把自己给炖了,下意识的身上想要将他拉回来。
他的手穿透没有实质的雾团,却感觉到在那团物中间,触碰到了一个肉呼呼的东西,愣神片刻后他抽出手,那东西轻飘飘的被他给拽了出来。
没想到竟然让他拖出一个苍白如纸的美少年来,顾怀盏还未细看,那从雾中来的少年便顺着他方才拉扯的力道,落到了他怀中,身子柔软似无骨一样。
“顾公子啊……”郁昭泽来寻顾怀盏时,恰巧目睹了这一幕。
顾怀盏怀中就像捂了一块烫手的大芋头,想将人推出去,手方落在那细白冰冷的肩头,就像触电一般又连忙抬起。
他叹了口气,索性背过身去将那少年身子遮住,闭着眼从荷包中抽出一条素白的被单,将其裹了一层又一层。
郁昭泽轻咳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道:“今天的菜里少搁点辣子,太子妃受不住,我就不打扰顾公子了。”
说罢后他转身快步离去,顾怀盏立刻将人从自己怀里推出去,束整道袍后退后一步,左眇右盼就是不睁眼瞧那化形的精怪。
可那妖精却硬生生凑到他眼前,逼问道:“你不喜我的样子么?为什么不看我。”
冰肤玉骨,双目如潭,貌若九重天上仙,缥缈上弦月,无人可及他半分,瞬间让顾怀盏看得痴了。眉眼之间更是让他倍感熟悉,勾起他的回忆,令他看上一眼便陷入其中,久久不能回神,沉浸在过往的画面之中。
这精怪道:“你在想什么。”
顾怀盏轻笑一声,勾唇道:“只是没想到,我竟然能亲眼目睹,亲手将你从这团云雾中牵出。”就在数百年前。
精怪疑惑的看向他,皱起眉头道:“没人期望我的出现,你真的要将我带出昆仑禁地?”
顾怀盏道:“胡诌,怎么会无人期望,这儿就有一个,就站在你面前,睁大眼睛看好了,记住我这张脸,记住我的名字。”
精怪道:“顾怀盏。”
吃饭间,郁昭泽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转悠不停,求知欲使他食不下咽。
顾怀盏回视向他道:“多吃点,这可是我们反……掌握着我们生死大权的人,看了一晚上食谱,亲手做的饭。”
“为什么不喂我。”精怪一手捧着书,不明白为何顾怀盏不同往日那样,将食物直接投喂给他。
邵弦抬起头,朝顾怀盏露出善解人意的笑容,再低下头去小口小口的喝汤。
郁昭泽道:“不用在意我跟太子妃。”
顾怀盏面无表情的端起碗筷,一勺一勺的喂进那少年口中,以往只是随意将饭扒倒进一团屋中,当着两人的面做起来也不觉有任何不妥。
可现在那团物变成了貌若谪仙的男孩,邵弦与郁昭泽二人看他的视线怎么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精怪指着那菜谱中的一物道:“当归是什么?”
太子道:“中药。”
顾怀盏说:“对,我尤其钟爱这味药。”毕竟跟他未来的亲亲反派同名。
精怪抬头直视顾怀盏的双目,他开口言说,话语清脆空灵恍如珠玉声声入耳:“这名字,归我了。”
回首往昔恍然如梦,顾怀盏闻声陷入沉思,后又垂首浅笑。
他还记得在七百年后,与鬼仙初见时,那双如氤氲在雾中朦胧的眸子注视着他,眼底如藏着旷世美景,缥缈袅袅。
还那句令他莫名其妙的话——吾名当归,得名于你。
邵弦措不及防的被一口汤呛到,捂着嘴咳嗽着不听,另一只手搭在腹上。
郁昭泽伸手替她轻拍背后,望向顾怀盏道:“给孩子起名怎么能这么随便。”
顾怀盏端起汤碗喝了一口道:“当归二字读来也顺口,有何不可。”
郁昭泽道:“要是他刚刚问的是鸡血藤、骨碎补、□□衣、小马泡,这孩子这辈子就毁你手里了。”
顾怀盏道:“亦有人用龙葵、川芎、茯神、莪术作名,不问名字由来,听起来也都顺耳,何须在意这些。”
邵弦放下汤碗道:“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当归打断。
那俊美的少年郎头也不抬的道:“明日便走。”
郁昭泽松了一口气笑道:“他化成人形后倒是通人性了,我活这么久,也是头一遭见到如此俊美的皮囊,先前感慨顾公子如天上人,如今倒觉得是大惊小怪。顾公子,你可真是捡到宝了。”
“……”这么光明正大的拉踩,顾怀盏也是头一遭见到。
当归敛眸,疏密纤长的睫毛轻颤,眼下的阴影随之跃动,巴掌大的脸埋进雪白的被单中,薄樱花瓣似的嘴唇也没入其中,模样煞是乖巧可爱。
正当顾怀盏以为他是因郁昭泽的夸奖而感到羞涩时,他又抬起头,视线扫视过三人,最终停驻在顾怀盏的面容上。
当归道:“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唯独你,让我看不透。”
顾怀盏说:“我在想,离开之前,得先给你做身衣裳。”
顾怀盏掏出布料连夜缝衣服,碍于当归在外露脸可能会吸引到不少苍蝇,便做了件大兜帽的外衫。
当归将新衣服一件件套上,却非要将那条白布单留下来,死活不愿意丢。
见自己的劳动成果被当归穿得如此好看,顾怀盏有一种成就感。
他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容道:“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