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盛世美颜惹的祸[快穿](55)
看到景瑋被宫人服侍着出去,景匿眼底满是困惑,却没有多少心疼担忧。
所有皇子公主中,景瑋独宠景姒一人,若不是如此,当年余贵妃也不会到只手遮天的地步,威胁柳婕妤给他下了药。
景匿幼时还愤懑妒忌过,随着年龄增长,又在某次无意间撞破了柳婕妤的丑事之后,才明白自己本就没有资格奢望景瑋的宠爱,这才逐渐释然。
但对偏心偏到没边的景瑋,景匿到底生不出什么多余的感情来,看他身体明显不对劲,也只觉得雍都将会有一场狂风暴雨而已,其余的,一丝悲戚也无。
等安顿好了景瑋,景姒才腾出空,去看倒在一片血泊里的白蘅。
方才一直安静得仿若不存在的白蘅,竭力抬起头,娇弱的小脸脸色苍白,还溅着几滴血珠,仿佛看到救星一般,她眼睛亮了亮,“殿下,你回来了。”
景姒看着她的眼神惊疑不定。
“画奴”给他的感觉太过熟悉,尤其是这双如出一辙的艳丽双眼。
但与强势放浪的画奴不同,东宫的白蘅是端庄娇怯且温顺沉默的,性格上如此巨大的反差,很难让人相信她们会是一个人。
不,也许她们的性格,并没有多大的差别。景姒想起不久以前,他问白蘅是否还记得青梧时,她过于冷漠的反应,以及明知道青梧不在殿内,还要冲进火场以至于损坏了嗓子的事。
她会冲进火场,并不是为了救青梧,而是为了……
景姒心中,疑窦丛生。
景匿不明所以地站在一旁,犹豫着问了一句,“皇弟,可要宣太医?”
白蘅虽然只是一个奴婢,但她从小侍候在太子身边,身份与一般的奴婢有所不同,也能宣太医诊治。
“不急,”景姒却摇了摇头,他有许多问题,需要白蘅解答。还有景瑋的身体,也不能再拖了。
他对侍候在一旁的宫人下令,“你们都出去吧,守在外面,不要放任何人进来。”
“是,殿下。”
宫人们鱼贯而出,景匿不知景姒想要做什么,“皇弟……”
景姒捡起侍卫留下的沾满血的鞭子,密密的睫羽低垂着,打断了景匿的话,“皇兄也出去吧。”
“你也一夜未眠,很是辛苦,先回去休息吧。”他瓷白的手,攥紧粗糙暗红的牛皮鞭时,有一种剧烈的视觉上的冲击,让景匿有些目眩神迷。
早在多年前,在东宫书房见到景姒的那一次起,他便意识到了外表像瓷娃娃一般脆弱的景姒,事实上拥有怎样一颗强悍却冷漠的心。
他看看景姒,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仿佛他一个不注意,景姒便能像露水那样,被阳光一照,便会永远消失。
他深深看了景姒一眼,低下头,“景匿告退。”
门被景匿从外面阖上,空旷下来的大殿上,只剩下景姒与白蘅两人。
景姒握着皮鞭站起身,走到白蘅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与他气质极为不符的血腥味,就弥漫在他周身,剧烈反差之下,是致命的诱惑。
白蘅仿佛没有意识到危险一般,眼中带笑地直直望着他,“殿下,要单独与白蘅说什么?”
景姒却没有说话,而是蹲了下来,血污沾染上了月白的衣角,洇成一团暗色血渍,白蘅看到了,状似惋惜地说了一声,“脏了。”
“手给我。”景姒恍如未闻,把空着的那只手递到白蘅眼前,修长的手指,宛如一件完美的玉雕,肌骨莹润。
白蘅看痴了一般,愣愣地伸出手,搭在了景姒温暖的柔荑上。
景姒笑了一下,径直朝她中指第二个指节摸去,那里有一个经年的疤迹,就算是用肉眼,都很难发现。
若不是在画舫上时,景姒中了那样诡谲的毒,皮肤的感知敏锐了几倍,也不会察觉到这细微的记号。
而且,他察觉到的,不仅仅只有这个,还有一件身为女子绝不可能有的东西。
受过伤的皮肤,只要细细查看,总会发现与周围皮肤不同的地方,景姒摸到那微微的凸起,便将她的手丢下,转而用皮鞭的手柄,挑起了她细白的下巴。
“白蘅,或者画奴?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景姒唇角还是笑着,眸子里却冰冷一片,“究竟,是男是女?”
一直静站在一旁的白蘅走上前来,“公子,这边请。”
斛律铖不动,看着景姒,景姒也还看着他,“那你以后,若是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一定,亲手送到你手里。”
说完又信誓旦旦地补充一句,“我叫,斛律铖。”
听见这样天真的承诺,景姒笑了,温润的笑里有一丝自己也未察觉的真实,熠熠生辉。他看着斛律铖认真的眼神,说,“好啊。”
白蘅又重复了一遍,“公子,请。”
斛律铖又看了景姒一眼,说“我走了”,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白蘅将斛律铖送到东宫门口,叫了一个下等宫女将他带回住处,便折身往回赶。
在一处走廊上,遇到了眼睛哭红的青梧。
看见是她,青梧不肯示弱地瞪了一眼,“看什么看!”
白蘅收回视线,与她擦肩而过,往太子寝宫的方向走,却突然被青梧叫住了,“——喂!”
白蘅顿住脚步,回头,大概是很少在旁人面前低三下四的原因,她语气别扭,“好好照顾太子,否则就算你是我的师、师妹,我也饶不了你。”
等她说完,白蘅脸色未变分毫,一言不发,确定她没什么想说的了之后,便重新抬步,打算离开。
“哼,小人得志!”这冷淡的反应,看在青梧眼中,显然就是一朝得势便尾巴翘上天的真实写照,嘴上抱怨起来,“等回到医仙谷,我定要在师父面前告你一状!”
白蘅却好似什么也没听到,脚步不停地走出了长廊。
太和殿,刚议完事的内阁大臣们鱼贯而出,他们每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阴沉。
景瑋坐在纯金打造的龙椅上,单手撑着下巴,与景姒有几分相似的眸子微垂着,遮住了里面的森然冷意。
总管太监奉茶,语带安抚道,“陛下,太子之位的归属已是既定事实,您不要太过担忧,气坏了身体,殿下还要为您担心。”
从小伺候在景瑋身边的大总管又怎会不知道,二皇子景姒就是陛下的逆鳞,旁人看上一眼,景瑋都是要暴躁的。
景瑋接过茶,抿了一口,突然笑了下,“他们说姒儿名不正言不顺?”
“——砰”的一声,景瑋把茶杯砸到面前的桌案上,“那些个不知父姓的野种,连姒儿的东西都敢觊觎!”
景瑋身边不喜多人伺候,是以此时的太和殿中,只有他与太监总管两人。
饶是如此,深宫隐秘骤然被皇帝一语道破,总管也还是煞白了脸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陛下,这话以后万不可再说!”
景瑋觑他一眼,看他满头都是冷汗的可怜模样,不甚在意地撇撇嘴角,“起来吧,朕以后注意些便是。”
总管这才擦擦汗水,哆嗦着身子站起来。
景瑋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傍晚时分。
“陛下,可要用晚膳了?”
“嗯,摆驾东宫,朕要与姒儿一起用膳。”
皇帝的车驾浩荡停在东宫门前时,血红的暮色淡去,天空逐渐被墨色渲染。
看着天色,景瑋心中暗暗着急,今日那些内阁大臣们拖得久了些,错过了晚膳的时辰,也不知小家伙有没有好好吃饭。
正这么想着,一个火红的身形从殿内冲出来,直直撞进景瑋怀里,被父皇冷落了好几天的小太子抱住景瑋的大腿,语带委屈,“父皇。”
由于生性上的矜持,软软叫一声父皇已经是他的极限,其余更多撒娇的话,他就说不出来了,只抱着景瑋的腿不肯撒手。
景瑋心疼得不行,弯腰将他抱起,亲了亲他软软的脸颊,“姒儿,怎么了?”
景姒摇摇头,浓密的睫毛眨了眨,“想父皇了。”
景姒从未见过自己的母妃,但景瑋待他是真好,是以也没觉得有什么可遗憾的。这几日朝堂不安宁,地方上又闹了灾荒,景瑋连续几晚都是睡在御书房,今日午时才抽出空来看他一眼。
但当时景姒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他来过。在他看来,自己已经好几日没见到自家父皇了。景瑋虽然没来,珠玉重宝依旧每日流水一般地涌进东宫,但那些东西在景姒看来都是死物,还比不上景瑋陪他吃一顿饭。
第71章 小果实与小修罗
斛律铖带他溜回来后, 害怕被发现, 便离开了, 景姒此刻正心烦,只想一个人待在僻静的地方,也就没有留他。
景姒早慧,比民间传颂聪慧过人的三皇子景谟认字还要早得多, 再加上他平日里的娱乐活动实在少得可怜,看书成了他为数不多的兴趣, 多年下来, 宫中藏书他已通读了大半, 是以,就算他深居东宫中,景瑋又对他宠溺过甚,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天真稚子。
男子生子……多么惊世骇俗的一件事!若这事发生在旁人身上, 景姒至多当做说书人臆想的无稽之谈, 一笑置之罢了, 但当这荒唐事件的主角变成景瑋和自己时, 景姒脑中便如同万千箭矢呼啸而过, 钻髓刮骨的疼。
景姒小时候,曾见过余贵妃带着景谟到御花园玩耍, 气质娴雅的余贵妃一颦一笑都带着母性的光辉,让躲在丛中的景姒不仅想, 自己的母妃是什么样子?
却原来, 他并不是没有母妃, 而是父皇就是他的母妃么?
一想到景瑋只剩下不到十年的寿命,景姒不仅是脑子,连心脏都开始抽痛起来了。
他已经顾虑不到男子生子有什么不对了,满心都在想的是如何保住景瑋的命。
从青梧的话里,可以推知,那医仙谷的谷主估计就是他的另一位父亲,而且,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他能救景瑋了吧。
但是现在,不愿意自救的却是景瑋本人。他是大雍最尊贵的皇帝,他不愿意的事,无人能勉强。
但若是,那最高的位子换了人来坐,景瑋是不是就能放心地去医仙谷静养了?
景瑋对他的判断没错,比起大雍的皇位,他更喜欢寄情山水,四处游历,反正景谟众望所归,皇位让给他又有何妨?
但现在,景姒不得不重新思量了。
他之前一直以为,景谟聪慧好学心胸宽阔,日后就算让他坐了那个位子,自己与景瑋也性命无虞,可那日在御花园内,景谟借景匿之手,意图害死斛律铖的事给他敲响了警钟。
他救斛律铖,的确不是一时冲动。
大雍手握兵权的武将有二,一是常年镇守阙都城,被景瑋从草莽中提拔起来的大将军斛律弈,二就是盘根错节底蕴深厚的伍氏一族。
伍家与景谟母妃出身的余家是世交,景谟此计若是成功了,既能除掉军权上的异己,又能除掉景匿这个竞争者,可谓是一举两得。
但斛律铖一死,形势本就严峻的阙都会陷入怎样的危机,这位目下无尘的三皇子显然不在意。
景谟只比他小两个月,心思便已然如此诡谲狠辣,真的是个值得托付之人么?景姒动摇了。
窗外清脆的鸟叫传进来,惊了孤坐在软榻上的小太子。
最终,他慢慢抬头,看着摆在软榻前那画着秀丽江山图的屏风,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来,——决定死生的权利,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才稳妥。
想通了的景姒一扫之前的颓丧,重新穿好鞋袜,将衣衫上的皱褶压平,举步走在桌案前,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提笔蘸墨,神色平静地接着写了一半的文稿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