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盛世美颜惹的祸[快穿](6)
东宫中属景姒最小,白蘅也比他只大了三岁。
听到他说昨日是他的生辰,景姒有些惊讶,恰巧这时白蘅已经用发带为他固定好发髻,他便微微偏过身子,看着毕恭毕敬的白蘅,“昨日是你生辰?”
白蘅有些不明白景姒这样问的目的,素来寡淡的脸上多了一丝迷茫,她飞快地看了景姒一眼,又低下头,话却一如既往的简洁,“是。”
景姒身体有缺陷,不能随意出门,陪在他身边最多的,除了景瑋以外,就是青梧。
而青梧每次生辰,景姒都会送她些精巧的小玩意,看她开心的样子,似乎自己终日被困在东宫里的日子也就不那么难捱了。
“有什么想要的生辰礼物吗?”探询的话下意识说出口,说完之后,景姒才意识到,眼前的人不是青梧,而是情绪波动几近于无的白蘅。
白蘅在他身边的时间不短,但因为她的存在感实在太低,在小太阳一般的青梧的衬托下,更是如同白日的星辰,一点点光亮都透不出来,久而久之,景姒自然也就忽略了她。
果然,景姒话音落下许久,白蘅低垂的头也始终未抬起。
就在景姒以为她要说“没什么想要的”时,她抬起头来了。
有些狭长的眼眸里,思索的情绪还未完全褪去,她指着景姒握在手上的玉雕老虎,声线微沙哑,“殿下如果不介意的话,就把这个赐给奴婢吧。”
景姒还是头一次听见,白蘅说这样长的一段话。
声音不全然似女子的细弱,而是有些低沉的,带着暗哑。
他一愣,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将玉老虎递给了白蘅,就像昨日在御花园里,把那个金丝玉瓶随手给了一个奴才一样,这次送出这个玉老虎,他也没有丝毫不舍。
“那便赏你吧。”还未变化的童声有几分娇弱,内里却是清冷的。
白蘅伸出双手,像捧着一个稀世珍宝一样接过,磕头跪谢,“谢殿下。”
“今日无风,殿下还要戴绡纱吗?”将玉老虎珍惜地收进衣襟里,白蘅又取过一条雪白的新绡纱,征询景姒。
那绡纱虽然能自由透气,但戴在脸上始终还是不舒服,能不戴的话,景姒自然是不想戴的。便摇了摇头,表达了拒绝。
白蘅便又将其收了起来。
洗漱好了的景姒站在铜镜前,身形已有了少年修长的影子,包裹在一袭红色儒服里,多了几分尊贵的气息,配上那一张初显风华的脸,莫名惹人心悸。
白蘅匆忙瞥了一眼,又垂下眸子,不知在想些什么。
眼下正是春花烂漫的时节,景姒却只能呆在东宫里,面前是一本摊开的书籍,不知是不是受春天的影响,往日看起来津津有味的文字,此时却半点也看不进去。
白蘅去给景瑋送早膳去了,景姒不喜身边有许多人照料,所以东宫外围虽然有重兵把守,但近身伺候的通常只有一个宫人,现在白蘅离开了,偌大的东宫空荡荡的,倒显得孤寂凄冷起来。
“也不知父皇有没有好好用膳。”看不进去,景姒索性也就转开了视线,盯着不远处养着锦鲤的瓷缸,若有所思。
若是他可以随意走动的话,就能亲自盯着父皇了。
一尾锦鲤从水里跃出又落下,激起一朵水花,景姒眼睛下意识眨动,再次睁开时,看到的是一双干净的绿眼睛。
“啊。”景姒一惊,往后躲了一下。
他是坐在石凳上的,背后都是空的,现在一后退,顿时便失去了重心,整个上身都朝后倒。
斛律铖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好在他反应快,一伸手,将景姒的手拉住,往前轻拽了一下。
景姒这才坐稳。
吓到景姒,斛律铖有些不好意思,他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对不起。”
因为是简单的汉话,倒是说得很流利。
看到他这样,景姒当然也不好再责怪他什么,只是语气实在热络不起来,比往日愈加清冷,“你又来做什么?”
斛律铖听不出他话里的疏离,听到他问了,便认真的回答,“送你,一个东西。”
“什么?”景姒这才注意到,斛律铖的一只手始终藏在背后。
斛律铖笑了笑,将手从身后伸出,那是一双看起来便很有力量的手,指节粗手掌厚,但这双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握着一支淡粉色的花。野兽嗅蔷薇,不过如此。
“送给你。”
却不成想,看清是什么以后,景姒却如临大敌,小脸煞白,急急往后闪躲,退出一射之地。
他这次没有再重心失衡,而是直接站了起来,直退到墙角,抬起手臂,用衣袖遮掩住了口鼻,一双眼睛因紧张而瞪大。
斛律铖急了,抓着花往前跨了几步,景姒看他要追过来,急急叫到,“别过来。”
斛律铖定住了,目光里是纯然的疑惑,唇抿成一条直线,“为什么?”
第一次送他手镯,他不要;现在送他花,他又是一副嫌弃的样子。
可能……景姒是真的不喜欢他,救他大概也只是顺手。想到这里,斛律铖原本带笑的眼眸黯淡下去。
景姒生来对花粉敏感,一闻到花香就会浑身起红点,发烧。
但奇怪的是,他对桂花的香气却没有丝毫排斥,反而是睡觉的时候,如果殿内没有熏桂花香的话,他便很难入睡。
别人若是想害他,连投毒都不需要,只要在身上沾满花粉,再靠近他就行了。因为这个怪病,他不得不常年脸覆绡纱,蜗居在小小东宫之中。
为了封锁这个消息,景瑋派了重兵把守东宫,贴身伺候景姒的宫人也是越来越少。景姒对此简直是深恶痛绝,平日里下意识地忽略,但这也改变不了他无法自由活动的事实。
所以在整个东宫中,除了几株挺拔的桂树以外,再无其他任何能开花的草木。在春花烂漫的皇宫中,东宫颜色寡淡得可怕。
大概也就是因为看到东宫没有鲜艳的花,斛律铖才会特意摘了花,给他送来。
只可惜,弄巧成拙。
景姒心里叫苦不迭,他见斛律铖一双剑眉紧皱着,唇也抿着,莫名,从这个高高大大的少年身上看出了委屈。
对那个病,景姒虽然不大愿意提起,但他看着斛律铖蠢蠢欲动的脚,怕他不管不顾地靠过来,便也只能主动开口解释。
捂住口鼻的衣袖依旧没有放下,红艳艳的织云纱上,一双眼睛像是蒙了一层水雾,怯怯地看过来。
斛律铖心头一悸,像被施了定身术,欲抬起的脚步顿在原地,不动了。
“我闻到花的香气,会生病的。”看斛律铖似乎放弃了靠过来的想法,景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赶紧开口,“这就是我蒙着脸的原因。”
染了水雾的桃花眸看了斛律铖手里的花一眼,声音透过捂在嘴上的布料传出,闷闷的,莫名娇憨,带着几分不自知的撒娇意味,“你能把它丢掉吗?我不想生病,很难受。”
斛律铖麦色的脸上肌肤,“——唰”一下,红透了。
第9章 第一世(8)
斛律铖脑子里像是有一壶水,煮沸了,滚烫起来,烘得他面皮发红。
更加奇怪的是,明明听旁人说汉话,他若是想弄清楚的话总是要费些时间,但听着景姒细细的声音,无论多复杂,他似乎都能很快领会。
他手上淡粉的花,因为一路小心呵护,那花瓣还娇嫩舒展着,在把它从花枝上撷下时,还觉得它分外可爱,但在意识到这花会让景姒生病之后,斛律铖看着它,顿时觉得面目可憎起来了。
几乎没有犹豫地,斛律铖将花丢开,双手向景姒张了张,表明自己的无害,“丢掉了,你、你过来吧。”
景姒这才放下手臂,靠了过来。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取出绡纱蒙在脸上。
斛律铖在一旁看他动作,当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被遮掩住大半后,绿眸里满是失落,“真可惜。”
这话他是用胡语说的,景姒没听懂,便一边把手伸到脑后绑固定绡纱的丝带,一边抬眸问他,“你说什么?”
斛律铖轻轻摇头,说,“没什么。我来帮你吧。”
说完,不待景姒反应,斛律铖便踱步到他身后,接过景姒绑了一半的丝带,灵活地编织起来。
那丝带是五色宫绦,下端还坠着金色穗子,混杂在景姒乌黑的发丝里,煞是好看。
斛律铖偷偷摸了几下那顺滑的青丝,才慢吞吞道,“好了。”
景姒回过头来,微微一笑,“谢了。”
沾了水的桃花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斛律铖一时看呆了。
没注意到斛律铖神思不属,景姒坐回石凳上,坐姿乖巧。他看着人高马大的斛律铖,有些疑惑,“你是怎么进来的?”
斛律铖虽然能听懂景姒的话,但想用汉话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可就不容易了,这次景姒也是听了许久才明白。
原来东宫西隅有一个隐蔽的狗洞,墙外又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提供隐蔽,斛律铖是趁着卫兵换班时,偷偷溜到树上躲着,再通过狗洞爬进来。
进来之后,东宫内部几乎是不设防的,更是来去自如。
听着听着,景姒有些神往起来。
其实就算他身有怪疾,但只要带上绡纱,便也无妨。景姒今年已满十岁,走出东宫的次数却少得可怜,且每次都有大批护卫、宫婢随侍在侧,拘束之多不必赘述。
渐渐地景姒也意识到,更深层的原因其实是在景瑋!
景瑋把他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而且总是下意识将他与危险的外界隔离开,这心态,就像景姒是他偷来的珍宝,生怕有一天,珍宝的主人找上门来,要将景姒要回去,所以他将珍宝藏在深宫,不让任何人有机会接近。
景瑋很缺乏安全感,景姒感受到了,所以为避免景瑋担忧,再加上一大群奴婢跟着也实在无趣,渐渐地,景姒也就深居简出,彻底龟缩在东宫了。
而斛律铖,是他在东宫见到的第一个生人。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昨日斛律铖溜进来时,景姒非但没有第一时间赶他走,反而为他遮掩,呵斥了青梧。
原以为从那以后便不会再看到他,没想到刚过了短短一天,他便又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可否认地是,再次看到斛律铖时,景姒是惊喜大过惊吓的。
东宫一成不变的死水,似乎正因为斛律铖的到来而兴起灵动的波澜。
而现在,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景姒脑中逐渐成形。
说话间,斛律铖也跟着坐了下来,端着小巧的茶杯,学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动作局促地小口抿着茶水,浑身都是小心翼翼的笨拙。
一双眼睛,总往景姒身上瞟。
就在斛律铖自以为动作隐秘时,却突然对上景姒神采奕奕的眸子,他听到景姒的声音,轻轻的,像一柄羊毛刷在他心上拂过,不由随之悸动。
他说,“斛律铖,你能帮我个忙吗?”
白蘅给皇帝送了早膳回来,在庭院里没看见景姒,便抬步往书房走,穿过一段曲折回廊后,远远看见书房的门,是关着的。
白蘅敲了门扉几下,“殿下,早膳已给陛下送去,可还有什么吩咐?”
清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你退下吧,本宫要研习太傅留下的课业,需聚精会神,两个时辰之内不要来打扰我。”
景姒酷爱看书且天资聪颖,负责教导他的大学士欣慰之余,给他布置的课业也难度越来越大,像这样关门苦思冥想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白蘅不疑有他,告了声罪便退下了。
书房内,听到白蘅的脚步声走远,景姒松了口气,叫了躲在屏风后的斛律铖一声,“她走了,你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