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35)
韦笙瞧他目光无措,皱眉压低声音说了一句,“现在还轮不到你哭,你妈妈还等你着成为她的支撑。”语气不重,甚至充满了怜爱。印象中,韦笙也说过类似的话。想来五年的时间让申念初改变成熟,却还是没有给他足够的力量一个人撑过可能的‘别离’。
韦笙提及母亲,申念初本能的深呼吸缓和情绪。此时母亲只怕还不知道情况,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母亲可能会微笑,毕竟在记忆中她就是微笑着安慰申念初会好起来。“我知道,”申念初连连点头,他的情绪如何不足为重,所有的强事情都应以母亲为重,“我知道。”
申念初当天便去找了母亲,带她一同去了医院。母亲在得知体检结果之后沉默片刻,那端时间分外难熬。申念初搂着母亲的肩膀,嘴里安慰道一句,“会没事儿的,肯定会好起来的。”
这几个字说的艰难,尤其申念初在又一次记忆的前提下。可正因这话艰难,这一次申念初不能让母亲说,艰难的事儿都应该他率先扛起来。
“恩。”母亲冲着他点头,终是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安静。
韦笙没有跟随申念初去医院,但他还是像曾经那样将一切安排妥当。最好的医生为母亲检查,之后便安排了最好的床位,申念初看在眼里,心中却也对这些行为有了不一样的理解。曾经只觉韦笙做事周全,当下却体会到一种甚是合适的付出与担当。
医生为母亲制定了方案,以保守治疗为主,要求母亲隔几日便要去一次医院。韦笙安排的病房虽然好,可申念初实在不忍母亲一个人24小时在医院待着,当下便决定以后都由他陪母亲来医院。
“你上课怎么办?”母亲看着申念初很是担忧,不想他耽误自己的安排,“学校到这里…”
“没事儿,”申念初勾着嘴角笑,目光很温柔,“我也不是天天有课,如果时间错不开那再具体调整,都能解决。”
母亲的治疗几天之后便开始,申念初思索了一下和韦笙主动说起准备回家住。
韦笙点点头,坐在申念初身边将他搂进怀里,“那之后有时间我去学校找你。”
申念初翻身坐在韦笙身上,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叹了口气。
死亡的距离对每一个人都逐步递进,小时候听闻家中年长的人登入极乐,父母成为最后一道屏障。申念初经历过父母相继离世,还没思索过‘死亡’的意义,他自己便因意外而不得不直面。这再一次的机会给了他不少感悟,最直接的便是要用力的活着。从生到死,向死而生…往复的过程可能不会因为这份努力而有超脱世俗的意义,可至少在意外来临的那一刻,不会再心中留下难以填补的鸿沟罅隙。
韦笙见他情绪很低落,收紧手臂又道了一句,“你要是想哭,现在哭吧…”
“不用。”申念初与他四目相对,情绪在胸口翻滚,却怎么也不愿意用眼泪的方式进行宣泄。韦笙这话他听在耳中很是感动,凑上前主动亲吻韦笙的嘴唇,“我妈肯定会没事儿的。”
韦笙张开嘴任由他的舌头闯进来,肆意游走为所欲为。韦笙的目光中带着些疑惑,大抵想不明白申念初为何在医生说情况没有那般糟糕的时候情绪崩溃,可他终究没有多说任何话,只是用自己的方式陪在申念初身边。
一个吻愈演愈烈,申年初顺着韦笙的嘴唇轻咬他的脖颈,双手也不安分的扯开了他的睡衣。韦笙的身体是申念初的镇静剂,是他此时全情投入宣泄胸口情绪的利器。
“慢点…”韦笙捏住申念初的下颚,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你看着我…”韦笙翻身将申念初压在床上,收紧手臂拥入怀中,“别着急。”
申念初想起曾经经历的那个年三十,他与韦笙‘互相取暖’。今年的年三十韦笙出现了同样的情绪起伏,相比之下唯一改变的便是时间提前了整整一年。年三十之后没多久的现在,申念初以相似的心境经历同样的状态。
相似、不同…申念初在最开始回到五年前的自己时,曾经质疑过这两点,甚至极力想要从韦笙身边逃开,从而寻求不同。奈何在经历一次,知晓了韦笙所隐藏的事情,甚至‘看’到了两人更深刻的羁绊。申念初以为…终于,这一切都有了不同。
可…母亲的复发…病痛对母亲的折磨还历历在目,申念初惶恐不安。是不是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会殊途同归,应该经历的东西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避免呢?
52
母亲一周要去医院2-3次,根据治疗的疗程和效果进行实践调整。医生对目前的情况很是乐观,曾经对申念初道,‘还好你妈妈及时来复诊,要是几个月之后才发现,情况就不会像现在一样了。’申念初点头的同时嘴里也不断道谢,心中却盘算‘几个月之后’便是大四上半学期,那时查出母亲生病,确实…
不过,照这样来看,先前的手术岂不是白做了?母亲白受了苦?申念初不愿这样思考,在活一次他试图改变一起,能做到多少都只能凭个‘尽力’二字。
自打母亲开始治疗,申念初和韦笙见面的机会少了。韦笙偶尔去医院找申念初,他将车停在医院门口,买些水果让人以申念初的名字送进病房后等在楼道里。
“你别用我的名字送水果了,我都跟我妈说了。”申念初随他走到医院门口,坐进车里冲着韦笙笑。
照顾母亲耗去了申念初大量的精力,此时面对韦笙只觉疲惫不堪。倒不是需要他花去很多力气,奈何看着母亲吃苦受罪,心中担惊受怕的滋味甚是难受。
韦笙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揽住申念初的脖子便将他拉进怀里。韦笙没有开口说话,侧头将自己的嘴唇压在申念初的额头上。
“怎么了?”申念初敏锐的察觉韦笙情绪也很低落,浑身散着疲惫,“工作很忙?”
韦笙定神看着申念初,张开嘴想了想后道了一句,“我刚刚在想,你明年毕业之后可以读个研究生。这样大四开学的时候就不需要着急找工作,有更多时间照顾你妈妈。”
申念初一怔,条件反射说了一句,“我不想读。”
“…”韦笙皱眉看着他,不理解申念初这‘不可商榷’的态度究竟为何。
申念初的专业是编导,研究生的课程不多,主要是完成毕业作品。大多数的研究生都是有了一定的工作经验再回学校重新进修,事半功倍。申念初‘读研’的时候就发现,周围的同学都是比他年纪大了不少的人。也正因为这样,申念初时常思考自己在大四的时候应该坚持自我,选择直接工作。
申念初吞咽口水,缓和情绪对韦笙解释道,“我主要是不想在学校里待着了。”
“在学校里有什么不好?”韦笙扬起眉毛瞅他,“清闲自在的过三年,等你研究生毕业之后,想好自己要拍什么。我到时候给你投资,两到三年你的事业就能有一定的基础。”
这些话有些熟悉,却也让申念初感到陌生。记忆中,韦笙说起过类似的‘五年’计划,那会儿申念初满心都是病重的母亲,实在没有心思多思考。一来二去便成为板上钉钉的事情,再没说起。
可当下…即使申念初的母亲在医院,时间也不过是大三下半学期,还不到进行选择的档口,怎么韦笙会说出类似的话?就好像这一系列的思考与申念初的处境毫不相关,更像是来自于韦笙本身,“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个?”
“…”韦笙摇摇头,稍显搪塞,“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你下个学期开学如果去找工作,可能就没那么多时间照顾你母亲了。”
这话倒也在理,导演专业的学生数量不多,工作机会却更是凤毛麟角。极少有人能在毕业之后找到独立拍摄的工作,绝大多数都是去工作室一类的地方积累经验。因而,对于找工作的学生来说,大四一年最为关键的便是不断投递简历,甚至是找大厂进行实习。
“我不想再读书了,”申念初揉了揉太阳穴,“之前实习的时候,我看戎总的工作室很多项目我都感兴趣,我…”
韦笙没等他说完,倾身向前将自己的额头顶在申念初的额头处,“读书的过程你空闲时间更多,我们相处的时间也更多,这样不好吗?”
这大抵是韦笙比较真实的想法,符合申念初对他的预期,更加符合他的行为。申念初与他对视,韦笙的眼中有一片海,让他沉溺让他难以自拔。若不是三年多之后他会离开,申念初心中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再一次同意这‘五年’计划。只是,没到五年韦笙便食了言。
“挺好的,但是我还是想去工作。”申念初目前心中最为担心的是母亲,实在不愿花心思细想韦笙可能会离开的事情。从相处的一开始他便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再多想也不过自寻烦恼,“要不要读研究生等到大四再讨论也来得及,现在我就想好好照顾我妈。”
“…”韦笙见他主意已定,没在开口继续这个话题。他再一次伸手揉了揉申念初的头发,目光沉了沉后陷入自己的思考。
即使见面的几乎变少,申念初还是察觉到韦笙那细微‘烦躁’的情绪。申念初陪母亲去医院,晚上便会一齐回家休息。晚饭过后,申念初拿着手机躲进自己屋里,躺在床上拨通韦笙的电话。
“喂。”
片刻之后韦笙接了电话,电话那端的环境很是安静,“你还在办公室?”
“没有,”韦笙淡淡的说,“我刚进家门。”
申念初瞥了一眼时间,已经8点多了,对于韦笙来说算是正常时间,“那你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没想好。”
韦笙交谈的欲望很低,申念初说两句便觉没意思。他没话找话唠叨了几分钟,韦笙主动提出挂电话。
申念初看着那童话切断的画面发呆,心里一阵不舒坦。
气温开始回升,春暖花开的时节让人心中浮想联翩。申念初再一次看了看时间,转身拿起自己的外套冲着客厅的母亲喊了一句,“妈,我学校有点事,回去一下。”
母亲坐在客厅看电视,白天的治疗耗去了一些精力,此时显得慵懒疲惫,“你路上小心。”她没有多想,撑着沙发起身走到申念初旁边,“要是太晚就别回来了,省的来回跑。”
“好,”申念初套上衣服后穿鞋,“我知道了。”
申念初没有给韦笙打电话,心里寻思这也算是个‘惊喜’。两人好几天没见面了,上次见面还是上上周周末。之后韦笙出差了一周多,回来的那天申念初又在医院陪着母亲。
申念初离开家走的着急,套上衣服拿了手机,连钥匙都忘记了带。他坐车到韦笙家楼下,再兜里摸了摸之后无奈叹气:原本打算突然开门进去,现在只能让韦笙开门了。
申念初站在大门口按下门铃,心中莫名有些激动。上次这样贸然来找韦笙还是从欧洲回来的时候,那会儿心里忐忑不安,此时则更带着一种挣扎却执拗的冲动。
门铃不断响起…屋内却始终无人应答。
申念初皱眉想了想,拿起手机再次拨通韦笙的电话。
电话接通,申念初主动问,“你在哪儿啊?”
“在家,”韦笙说得气定神闲,语气不变,“刚刚不是说了,怎么又问?”
申念初皱眉看向自己面前的大门,“你在自己的屋里?”
“对啊,怎么?”
“没事儿,要不…我去找你?”
“这都几点了,你就别过来了。好好在家休息吧,跑来跑去太辛苦。”
53
申念初站在韦笙家门口,挂了电话后却迈不开步子。他心口处一阵一阵钝痛,就好像有人擒住他的心脏,稍稍用力便可让他生不如死。申念初将钥匙握在手里,使劲的瞬间直觉手心疼痛。他转头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越发觉得这个春天很是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