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102)
顾矜霄平静道:“所以你修世外仙,我修红尘劫。我既已注定在红尘之中了,若是事事遵照天命,不能随我心意,是方士或是凡人又有什么不同?”
鹤酒卿神情从容,笑容清隽:“不到最后,谁又能知道哪条路会更好走。不过,终究是殊途同归。你我不能同道,却也可以相携走过几段路。分道扬镳,也可他乡重逢。唯望阿天不会因此,斩断与我的因果才好。”
顾矜霄眼眸微敛,眸光缀出几朵涟漪波澜,没有说话。
只听鹤酒卿温暖的声音,像四月枝头的春风徐徐而过:“除了小白,这么多年我只有阿天一个知己。若非有你,昨夜月圆人圆,我却不知该往何处而行。世间百余多年,我从未觉得过孤寂,也从未需要朋友。认识了你,忽然想知道,人的体温是什么样的。”
顾矜霄看着他,眸光微微放空,听到那好听的声音含笑,对他说:“你能不能看在昨夜是中秋,给我一个拥抱?我看遍人间七情六欲贪嗔痴爱,却不知道那些人拥抱时候的片刻寂静,究竟是何感受。”
鹤酒卿笑容雾绡一般轻薄消散,蒙着眼睛的脸,毫无一丝烟火气,轻声问他:“阿天修的是红尘劫,可不可以渡我一程?”
顾矜霄没有说话,只是生硬地抱住了他。
那人静静的不动,身体每一寸都很放松,像是默认此刻全然属于他。
衣服的料子并不柔软,也很难被揉皱,但他身上的气息很暖很软,像午后晒得松软的衾被,像绵软的花瓣铺就的绒毯。
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鲜花草木露水的气息,像一处与世无争充满灵气的森林。
顾矜霄不知不觉将他抱紧,然后更紧。抱紧了就不想松开,像是有一个晦暗的声音在心底说,抓住了,就是他的了。
他不知道,他觉得暖,因为对方同时也缓缓抱紧了他。
珍重又温柔,不知道松一点还是再紧一点。
东边天际,一轮红日隐隐露出一角,半边江水像霞帔浸染。
月落的那半边江水,清凌隽永,仿佛谁倾了半江的酒水,来共此夜此生一醉。
第102章 102只反派
br /> 白帝城的中秋赏月, 最开始叫满江湖人心惶惶,整个过程却算得上是宾主尽欢。
只除了一点, 白帝城并不留客。
这一点不近人情并没有惹来非议,毕竟这是白帝城, 虎口之侧一众人一起过一夜,气氛到了还可以欢声笑语几句,若是当真要留他们住下, 又有几个人敢?
天刚微亮, 一艘艘船舫便开始送走那些来客, 每位客人都被附赠了一份白帝城的礼物。
那份礼物,即便是三盟之人, 也露出惊叹郑重之色。
对顾矜霄而言, 这都无关紧要。
经过那个界限模糊的拥抱,连日出也显得暗涌深流。
在这静谧无声的晨风里,顾矜霄眉宇沉静,神情安宁,并无任何异样。
鹤酒卿的心却无法平静, 一旦尝试过温情, 就再也无法忍耐克制住想要靠近的念头。顾矜霄若是安静不语,他便忍不住猜他在想什么。仿佛若是知道了,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想到之前顾矜霄说, 他举办中秋赏月之宴, 目的主要是为替顾相知寻找司徒铮的下落。
“怎么样, 这些人里有你要找的人吗?”
顾矜霄轻轻颌首:“找到了, 只是这个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是谁?”
两个人相对而坐,桌上烹煮着的山泉,小声的翻滚着水泡。
顾矜霄漫不经心地洗茶、暖杯,行云流水一般自然轻慢。鸦羽一样的眼睫半垂,随意地嗅了嗅杯底的茶香,之后才抬腕点茶。其中一杯,很自然地放到鹤酒卿的手边。
“我设置的符咒,在两个完全没有关联的人身上,都产生了感应。”顾矜霄若有所思,平静道来,“一个是书堂派来的那个自称微生浩然的青年。一个是三盟之中最神秘的天道流,那位戴面具的摇光长老。”
鹤酒卿脸上的笑容隐去,神情似有怔然:“天道流是三盟中最为神秘的一个,盟会总部无名天境隐藏在三千雪岭之中,盟中七位长老,若无大事等闲不出雪岭。相知小友在落花谷时,还曾通过暮春与司徒铮传信。司徒铮将信转交烈焰庄之后,再无消息。如此算来,怎么会和远在雪岭的人有联系?”
顾矜霄摇头,轻轻地说:“天道流摇光长老身上,关于司徒铮的感应淡了些,或许是他身边某个重要的人与司徒铮的消失有关。也可能,以司徒铮的武功,或许是加入了天道流。奇怪的是,书堂之人怎么会和司徒铮的失踪有关?那个叫微生浩然的人,身上的感应很强烈,至少三天内见过司徒铮。”
“既已知道,你有何打算?”
顾矜霄啜饮茶水,微微闭眼,神情沉静:“无论是白帝城,还是顾莫问,若有动作于江湖,都会让局势略显微妙,书堂那里便让相知去吧。”
他放下茶盏,话音一转:“我这里另有一件事,我曾说过,中秋之后,有事需要你帮忙。”
鹤酒卿笑容徐徐牵起,指间茶盏微转:“我一直记得。不知是何事?”
“有一个神秘人告诉我,十年前落花谷少谷主燕双飞出谷时,曾经短暂遗失过一个宝箱。箱子虽被找回,任何有可能接触这箱子的人,却都被落花谷灭口。唯有书堂某个先生曾看到过箱中手札。手札上记载,三百年前,落花谷曾封印过一个魔物,致使每一代遗传封印的族长都有特异的能力。我想知道,三百年前那个被封印的魔物是谁。”
鹤酒卿没有说话,缓缓喝完杯中余茶,片刻沉思后,听到那清冽如春酒的声音,不徐不疾道:“太久了,我想不起来有什么文字记载过此事。你为什么会想知道这种道听途说的事?”
顾矜霄静静看着透过枝叶的晨光,尾音极轻的声音说:“我有一个朋友,或许和当初被封印的魔物有关。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就去别处找寻。”
鹤酒卿微带歉意:“很抱歉,无法帮到你。”
“无妨。事隔三百年,你不知道也很正常。只是我不清楚此间之事,若是连你也不知道的事情,还能去何处找寻线索?”
鹤酒卿想了想:“寻常人若有想知道的秘密,只需要找两个地方,说书人的书堂,传说中的琅嬛阁。”
书堂有影无踪,只存在说书人的口耳相传里,书堂会确保每一次交易都安全隐秘,消息的来源千真万确。
琅嬛阁有形无迹,只知道在海上无数岛屿之一,他们的买卖通常都很大。想要与他们交易,就只能等他们找你。
顾矜霄缓缓睁开眼睛,寒潭一样的凤眸静若琉璃,淡淡道:“那就,先从书堂开始。”
……
然而,不等顾矜霄找上书堂,书堂就出事了。
就在微生浩然的船一路顺水东行,登上临安港口的那一天,一队金吾卫就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可是雪竹书院掌管藏书阁的先生,微生浩然?”
来人面容威严冷峻,高高抬起的眼尾微带厉色和藐视。
一身青衫落拓的微生浩然却不慌不忙,狐狸眼微微一眯,倒比对方还多几分目中无人的清高傲慢。
“不才便是在下,不知何事劳烦这么多位大人久候?”
那金吾卫冷笑一声,轻蔑地睨他一眼,一挥手,懒得废话一般:“是你就好。雪竹书院微生浩然,有人状告你,残杀师长淼千水,冒名顶替谋财害命。如今人证物证齐全。来人,给我带走,等候府尹当堂判决。”
微生浩然抚了抚衣袖,细长的狐狸眼微挑,微带讥讽地冷笑一声,淡漠地说:“不敢劳烦诸位,在下自己会走。”
那时间,正是上午人最多的时候。无论是雪竹书院,还是淼千水之名,都是大名鼎鼎的圣贤楷模。淼千水先生,更是做过太子太傅的名人。
此事一出,且不论真相到底如何,无论民间、朝堂还是江湖,顿时哗然,迅速传了个遍。
出来揭发状告微生浩然欺师灭祖,假扮淼千水的,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
这少女乃是书堂扶持的一所慈幼堂所出,经淼千水推荐,拜了江南著名的孙神医为师,去年便已学成。淼千水与她有恩,她与淼千水情同父女,便时常替师父来为淼千水定期诊脉送药。
而这惨案发生时,正是淼千水五十六岁寿诞的第二天凌晨。那少女宿在案发时淼千水隐居的书斋客房,冥冥中惊醒起夜,竟看见了微生浩然杀人处理尸体的全程。
当时那少女机警,假装无觉,一切照旧。她暗地里摸清证据,等到微生浩然去白帝城后,迅速到临安府尹处击鼓鸣冤。
在微生浩然一来一回这时间,打了个时间差,带着官府之人,将所有的证据找齐。临安府尹封锁消息,密不外传,只等微生浩然回来时候,抓他一个措手不及。
“知人知面不知心,可惜了一代圣贤,竟死在自己视若亲子的学生手里。唉。”
“先生糊涂啊,怎可因为这厮几番巧言令色,就同意让他易容成自己?”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得这般清楚了?人才抓住一天吧,这恐怕都未交予三司会审……”
“还审个什么审,人证物证俱全,多亏那巾帼少女智勇双全,叫这厮无可抵赖,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很是痛快地招供画押了。”
“是啊,就等交到洛阳,审核无误后就要秋后问斩。”
“这么快?这么大的案子……”
“快什么快?没看到临安的百姓义愤填膺,生怕是明年秋后,让那人面兽心的东西再多活一年,如今一人一个手掌印,要上万民书,争取将那猪狗不如的东西千刀万剐。”
“不止,这事出来,全天下的学子都愤慨之至,陈书痛骂,为淼老先生千里哭灵。”
“唉,人心不古啊。纵使将凶手万马分尸,又如何能换来先生回来。”
“对了,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叫什么名字来着。”
“微生浩然。这四个字记清楚了,每年定要记得唾骂几句,叫他遗臭万年。”
“呸,就凭他这黑心肝的无耻小人,竟也敢玷污亚圣——吾善养浩然之气的圣贤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