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137)
就像他其实并不真的明白,什么叫世俗的高兴。
顾矜霄没有说什么,只是顺应自己的心,张开手抱住他,慢慢收紧。
鹤酒卿的怀抱和气息,一直是暖的,温柔安心,像午后春风,让人想沉睡不起。
“等这件事解决了,应该是夏日,我们回太白之巅看云海吧。”顾矜霄说,“到时候,我有话跟你说。”
“好。”鹤酒卿的声音在耳边,沁着薄暖的温柔,“一言为定。”
……
顾矜霄最初要找鬼剑,为得是找到三百年前那个异人的消息,以确定钟磬是不是那个人。
现在,白衣教打着复活白衣异人的旗号起义谋反,不论背后是不是钟磬,他都打算袖手旁观一段时间。
顾矜霄未曾预料到的是,白衣教幕后虽然的确是钟磬,但却是不记得顾莫问和顾相知的钟磬。
不过是残留一个叫顾矜的名字,还有一枝有毒的粉色夹竹桃。
顾矜霄是见过闽王的,他走后不久,钟磬便被闽王唤醒,缔结契约。
闽王之所以能唤醒钟磬,当然是因为他死了。
顾矜霄当时只是来看看,敢打顾相知主意的,背后是什么样的人。
然而,闽王长于洛阳后宫,自小因为后宫阴私倾轧,中毒导致生了心疾,故而自小性格有异。绑架顾相知,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的身体。
孰料被顾矜霄半夜忽然造访,不等顾矜霄弹一曲,他自己就突发心悸,晕死过去。
顾矜霄索然无味,起身离去后,闽王不久睡梦中病发……
虽然因为这个缘由,钟磬这个闽王对白帝城主顾莫问,一直都有一种特别的在意,勉强也算得上又爱又恨,这才有事没事撩拨白帝城一把。
但是,并不是闽王对面具人和白薇说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拉白帝城下水。不想多树立一个对手。
要知道,闽王本就是个无法无天,恣意跋扈的人,最擅长的就是树敌。
实际上,若不是有一位神秘人找过他,此刻白衣教尊极道魔尊为主的消息,就该传遍天下了。
闽王想起那一日的对话,眼底眸光流转,一片霜华冷落。
——“如果你把他牵扯入你的局,我会告诉他,你做这一切的目的。”
——“是吗?你若是忍不住下场,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不需要我做什么,他是方士,只要知道你的意图,要破坏不难。”
——“你在威胁我?”
——“我在通知你。”
——“你这种人,惯是会自讨苦吃。不好好修你的道,学什么人间情深,也不怕早死。罢了,左右游戏也快结束,不过是落幕不够精彩罢了。依你就是。”
……
洛阳皇宫内。
原本懒散卧在美人榻上的“闽王”忽然有所感应,坐起来挥退殿内宫女。
很快,空无一人的屏风后,不紧不慢走出来另一个闽王。
穿着皇室暗金暗黑色的蟒服,便是神情轻慢慵懒,都比面前这个替身更为威仪尊贵。
画魅替身躬身一礼,袖子轻掩,那张脸立刻变成一个面容平庸的普通人的,慢慢退到屏风后面不见。
门外很快走来一众宫女内侍,闽王抬眸,淡淡看了一眼,放下手中茶盏。
手指上那颗翠绿欲滴的扳指,随意地转了转。
他起身,脖颈轻慢地转了转:“皇兄呢?”
“在正殿。”
闽王抬脚,一步一步走出殿宇,光影拉长他的身影,影子和他的背影渐渐不清,仿佛黑金衮服上的蟒,化而为龙,腾云雾而起。
三月十六,谷雨。
洛阳内宫政变。
闽王谋反。
131只反派
叛乱突然在宫廷内发生, 内廷侍卫护着皇帝一路退守到宣政殿。
宣政殿, 顾名思义, 是皇帝朝见群臣、宣政听政的地方。乃是权力最为中心的地方。最至高无上的, 无疑是明堂上那把龙椅。
这里向来防卫森严, 等闲人不能接近, 完全可以撑到局势明朗,援兵前来。
皇帝快步走进宣政殿,身旁的人都退守在殿外。
唯有太后皇后,还有他怀有龙嗣的宠妃, 一同护持入内。
她们这些人,一辈子也只有册封大典的日子,才能有机会出现在这里一次。
万万没想到, 再来会是这种时候。
但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却看到, 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 早已坐了一个人。
那人虽坐在这尊贵至极的位置上,却也很是不以为然, 并没有端正身姿。
他的左手无聊的撑着侧脸, 似是百无聊赖, 等候许久。
所有人看清那人的样貌时,都骤然倒吸一口气,瞳孔微颤,甚至有人忍不出惊呼出声。
“闽王殿下?你怎么可以坐在那里……”
戛然而止。
因为问话的人显然也明白了,自己问了多么愚蠢的问题。
闽王不慌不忙, 眨了眨眼睛:“因为孤很好奇,坐在这里是什么感觉——若是孤这么回答了,你是信,还是不信?”
迎着那幽凉冷寂,仿佛猛兽无所顾忌的目光,所有人都忍不住心底一寒,汗毛直立。
尽管,无论是闽王本人,还是那双眼睛,都生得极为出众。像月色倒影下的玉泉台。
但是,事已至此,怎么会不明白,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幕后之人是谁?
皇帝的脸上闪过不可置信,心寒失望,却无畏惧,反而上前了几步。
“是你。闽王好深的城府,好厉害的手段,连朕的宣政殿都能如入无人之境,看来朕这个皇帝,是做到头了。却不知,你要如何应对这满朝文武的口诛笔伐?”
闽王托着侧脸的手指,轻慢地点了点,微微歪着头看他。
“自古政变,无外乎两条路。要么起义造反,一路打过来,兵临城下,受降表禅诏。要么,杀了皇帝,拿了玉玺,随便抓个文臣写篇馆阁体,盖个章。这事不就成了。实在不行,双管齐下。满朝文武,口诛笔伐?是什么东西?”
他的话让皇帝胸口一阵起伏,似是强忍怒意。
“对了。”闽王换了个姿势,抬手轻轻叩了叩椅背,眉宇一丝不悦,顿时便显得神情桀骜危险,“这把破椅子坐着真不舒服,长得也不够华美,难为你坐了这么久。”
“为什么?”皇帝摇头,目光晦暗,“朕自认待你不薄。”
闽王起身,缓缓伸了个懒腰,身上的气息便一寸寸肉眼可见的变化。那百无聊赖,气若游丝的慵懒,尽数扫去。如同一把生锈的剑鞘,露出内里寒光湛湛的剑锋。
闽王站得很直,身姿脊背,颀长端然。光看背影,就叫人产生一种难以战胜的压迫和威胁。
若是他一贯如此龙骧虎步,有令人臣服的王者气度,恐怕早就被人忌惮,说他鹰视狼顾,有不臣之心。
尽管周身的气势变了,他的语气却还是漫不经心:“皇兄是问,为什么选今天动手吗?谷雨是个好日子,宣布春天即将进入暮春。百花会用尽最后的力气盛放,盛极欲颓,美不胜收。而雨水,汇聚冰川暗河,漫溢而来,催发新的生机。”
他一步一步走下明堂,朝皇帝走去。
“你见过春日上林苑的林木吗?早上去看,还只是一点嫩黄的叶芽,下午的时候,就舒展成一片嫩绿青青。那种感觉,就像活生生抽取整个世界的生机,在拼命疯长。”
他深深叹息一声,清冷从容,仿佛喟叹。
“老实说,并不觉得欣欣向荣或者生机勃勃。倒像是生机里埋藏着杀机,摧枯拉朽,所有不能与之目标一致的,都将是它们车轮下碾压的养分。”
说到这里,闽王唇角微扬:“你看,这自然之象,素来譬如天道。宫墙之内,不外如是。皇兄问我为什么,皇兄抽取了本属于臣弟的生机,坐了本属于臣弟的皇位,却理直气壮说待我不薄?”
皇帝的眼神毫无闪躲,坚定直视着他:“你虽自小得圣宠,也被命为宸王,父皇或许的确有属意你的意思。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你的母妃是闽越王族,满朝文武不会答应,太子有一半的蛮族之血。更何况,你心脉有疾。”
闽王就像听到什么有趣的话,不怒反笑,毫无愠色。
“皇兄啊皇兄,”他手指轻轻点着这天下至尊,眉目张扬,毫无敬畏,“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一点吗?就是这种深信不疑,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他笑得恣意张扬,优雅又神秘,眉眼弯弯,下巴矜持轻抬:“父皇和你,这个皇帝当得真是没意思极了。不过是那张旧椅子上的傀儡罢了。连换张不那么寒酸的椅子,你都做不了主。”
笑容缓缓淡去,他的声音也是:“而他,分明没有那个本事护住心爱的女人,却随意放言,将我们母子置于火上烤。若不是成了通往储君位上最大的障碍,孤又如何会年幼中毒,罹患心疾?母妃以为她拖累了我,甘愿为帝王殉葬。我们母子替人做嫁衣,换得今日一个跋扈狂妄的闽王。”
皇帝唇角微抿,喜怒不显,平静地说:“因为你母妃之死,朕也早早没了母妃。既生在天家皇室,谁都难逃天命。并非朕之过。父皇收回你的宸王封号,还有长安封地,将你改封闽王,是为了护你。”
闽王斜睨而视,眼尾倾下一泓潋滟,似笑非笑:“天命?天命就是皇兄还不知足,得了至尊之位,还想要无暇美名,还舍不得这红尘享乐。什么都都是你的,而孤却要替你背负一个穷奢极欲,跋扈张狂之名。好让你在你的文武百官面前,青史再刷个友悌兄弟的名声?”
这次,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薄唇抿得更紧,然而他的视线却还是没有丝毫闪躲犹疑。
许久,才轻轻地说:“并非朕陷你于不义,是你自己自小便……难道百官弹劾,朕不该护你,该罚吗?”
闽王缓缓走到他面前,却似是懒得看他,望着殿门碧空,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