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都是我前男友[剑三](94)
顾矜霄目光凝视着他,轻轻地说“我没有看见,你能不能闭上眼睛我想看看云纱眼罩后,你是什么样的。”
鹤酒卿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脸上浅淡的笑容依旧,他轻轻颌首,似是并没有犹豫。
顾矜霄却并没有摘下那白纱,他伸出手,轻轻地盖在那双眼睛上。隔着柔软轻薄的云纱,能感受到鹤酒卿的眼睫,微微颤动。
就像,掌心捂住一只蝴蝶。
顾矜霄闭上了眼睛,手指一点点丈量过去,从眉骨到眼窝,眼睛的弧度变化到眼尾。
闭上眼睛,被顾矜霄的手指盖住所有耀眼的光,鹤酒卿却清楚地“看见”面前的人。他闭着眼睛,眼尾的郁色便化作清冷,眉宇空寂,无欲无心的沉静。
鹤酒卿的手抬起来,按在顾矜霄要撤离的手上,被重重遮掩眉目的脸上,笑容却美好清透。
“顾矜霄,这次,看清楚了吗”
顾矜霄缓缓睁开眼睛,注视着那抹笑容“你生得很好看。”
这张脸有多好看,早在极为相似的另一个人身上,他就已经领教过了。但鹤酒卿的笑容,便是出现在一张再平凡不过的脸上,也足够动人心魄。
顾矜霄见过很多很多人,没有一个人的笑容会像鹤酒卿那样,浅浅淡淡的,比春风清,比暖风柔,让人想一直一直看着,安静睡去。
鹤酒卿并不知道,那个人心里是这样想的,仍旧无知无觉地笑着,笑容微深,清冽温暖的声音说“你可以多摸一会儿,记得更清楚更久一些。”
顾矜霄的手没有动,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微翘的脸,缓缓阖上寒潭一样的凤眸。
三生醉的酒意终于上来了,他轻轻低头,额头似有若无地抵在鹤酒卿的肩上,顿了顿,尾音极轻的声音,毫无情绪地说“我累了。日出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鹤酒卿的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覆在眼前的手离开,有那么一瞬间,想要伸手抱住他。
理所当然得,就像他们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仿佛很久之前就已亲密无间。但那怎么可能呢
顾矜霄不知道鹤酒卿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庄重华美,无端掺几分禁欲疏离,干净美好得让人不想靠近。
但是,或许是有些醉了,他面无表情,眉宇隐隐几分阴翳冷意“不知道为什么,从上次在你的仙鹤背上开始,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
鹤酒卿的脸上露出一点疑惑,他不笑的时候,便是疑惑都毫无半点烟火气,高远清透。
顾矜霄敛眸,一手撑着额头,眉锋透着一点冰冷的凌厉,闭目养神,不语不动。
被酒水濡湿的精致秀美的唇紧抿着,似是不悦,又像是克制隐忍。
鹤酒卿没有动,也没有问那隐去不提的“想”后面是什么。他只是等夜更深了,四周安静无声的时候,极轻极慢地靠过去。不动声色的,让那个人自然地靠在他的肩上。
然后,一动不动地坐到天亮。
或许是一整夜的睁着眼睛,让他有些看不清。或许是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身侧。也或许是,错过了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等下一次。
日出的时候,鹤酒卿没有叫醒顾矜霄。
顾矜霄在白帝城的房间里醒来。
他已经很久都不需要睡觉了,忽然醒来,竟然不知道昨夜和昨夜的人,是真实存在,还是一场梦。
直到,枕边发现一枝芦花。
昨日鹤酒卿出现后,就自动跑回枉死城的神龙,荡着戏参北斗,故作随意地说芦苇,是不是诗经里说的那个蒹葭就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
顾矜霄抬眸,平静地看了它一眼。
戏参北斗一僵,立刻装死不语。
但是,当燕无息进来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殿内的窗台上,玉瓶里斜出一只随处可见的芦花。
没有人知道,即便鹤酒卿的动作极轻,但是靠在他肩上的那一刻,顾矜霄曾短暂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很快又轻轻地闭上了。
从上次在你的仙鹤背上开始,一看见你,就忍不住想
那个人看上去很暖很干净,想睡。
顾矜霄第一次看到鹤酒卿的时候,心里毫无预兆冒出来的想法,让他都讶然无措了一瞬。
睡,只是彼此拥抱,躺在黑暗里柔软的床上,闭上眼睛,好像终于就能安然入睡。
但那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这样没来由的亲近,未免也太过奇怪了。
第95章95只反派
若是鹤酒卿只是一只无知无觉的抱枕,顾矜霄也可以想办法将他抱回家。闲来无事, 就可以抱着靠着, 不在意任何旁人的眼光。
但鹤酒卿是个人, 还是个很好的人,顾矜霄就只能与他颌首点头, 擦肩而过。
顾矜霄比鹤酒卿更早察觉到,鹤酒卿对他有一种朦胧旖旎的好奇和好感。顾矜霄并不想点破,也不想借此做些什么。
就像林幽篁曾经说过的话一样,他也乐于成全那些想做一个好人的人, 对于引诱迫使好人染黑, 没有任何兴趣。
可是,人之所以是人, 就是因为会做出意料之外的事。
燕无息看着窗台那枝芦花,灰白色的剑眉微凛,深灰色的瞳仁却看不出什么情绪。并非是因为他内敛沉稳,而是因为, 他非人非鬼的身份,无法做出太多表情。
“花想要。”低哑冰冷的声音, 带来刺骨寒凉,勉强发出的嗓音却脆弱至极。就像他白色兜帽下, 苍白清俊的面容。
顾矜霄从浴室出来, 墨发已用内力烘干, 在更换衣服的时候,一并被梅花簪束起。
在白帝城里, 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城主的人的生活极为简单,从不用贴身的仆婢。
在白帝城里,还有一条暗地里的规矩,没有特定的事,没有城主的传召,八宫十二殿的任何主事者,都不得擅自进出衔月宫。
但燕无息显然不是能被管束的人,除非顾矜霄亲自下禁令,否则,他想去哪里都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到。
听到燕无息的话,顾矜霄并没有抬眸,径直从他面前走过,淡淡地说“这是芦花,江岸上到处都是,你想要可以自己去摘。”
“要你摘这朵。”
顾矜霄唇边露出似有若无的笑容“这朵不是我摘的,是别人送的。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督宫的事情还顺利吗”
“他们不敢很听话。”
督宫内的杀手都是当初遗留下来的活死人,专门清理那些阳奉阴违不听调令的人。但有时候,也会用来处理那些虽然投诚归顺白帝城,可白帝城并不需要的人。
大约算是,白帝城中最神秘也最冷酷的一宫。
“那就好,你做的很好,可以多陪陪你妹妹。”
聊完了,正好也一路走出去,走到明面上白帝城的枢纽,端月紫阳。
除了隐匿在暗处的四宫并不在白帝城,四宫十二殿之主皆已分列左右。
“见过城主。”
众人低头行礼,同时用眼睛瞥了一眼紧跟着顾矜霄而来的燕无息,但都很快别开眼。
燕无息的本事,便是连同属白帝城的同僚,都要忌惮的。
“我不在的时候,各位殿主做得很好,往后照旧就是。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事,再来找我。”顾矜霄既是放权,便不会插手。
十二殿以十二月命名,其中端月殿主由顾矜霄兼任。
八宫和十二殿之间并无从属关系,泾渭分明又互为辅助。某种程度,八宫为暗,十二殿做得却都是些正经营生,有些殿主甚至只是普通人。
让他们散去后,顾矜霄独独留了四宫的宫主。
茯神和他的哥哥燕无息。
妙观山和他的哥哥,无名和尚。无名是因为,他的名字给了妙观山。
顾矜霄平静地看着这对兄弟,淡淡地说“林幽篁曾经答应过你,只要你杀了名单上那十个邪道之人,拿到他们手中的血祭武器,证明你的能力。我便让你哥哥超脱。他虽然不在,这话也一样算数。你想好了吗”
妙观山带着当初林幽篁送来的渡恶君面具,穿着黑袍。露在面具外的部分,坚毅沉默,仿佛山寺里梵音檀香沐浴下的院墙。
他声音低沉,眼神沉稳里,透着一往无前的孤绝,他单膝跪地,长长俯首“我想让他解脱,但我更想他活过来,城主可以颠倒阴阳,令妹琴医可以令人死而复生。不知什么样的代价可以换得我哥哥醒来我都愿意一试。”
顾矜霄垂下眼睛,眉宇沉静无波,淡淡地说“贪得无厌不是一个好习惯,逆转生死的代价,也不是你能承受的。所有的侥幸只是因为,你还没有看到背后惨烈的结局。”
妙观山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挣扎,犹豫不舍。
“既然你还是没有想好,那就等你想好再说。这段时间,我会为他温养神魂,若是他也愿意这样活着,或许他会渐渐想起你。这样,或许就是你想要的结局了。”
无名和尚走到妙观山面前,目中放空无神,仿佛四大皆空的高僧,伸出的手却准确地牵住妙观山的。
“小山,我们走吧。”
茯神平静地看着那两兄弟走远,心里并不明白,城主为什么将那个活死人和尚命为冲宫宫主。不过,在白帝城的规矩下,即便她是任宫的宫主,也不知道冲宫之人在做什么。
但一个活死人和尚能有什么本事若没有人控制命令,又能做些什么
她很想知道,就像她很想成为白帝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但理智告诉她不能轻举妄动。
不仅仅是因为,那隐藏起来的四宫的存在。更因为,这是顾莫问。
顾莫问无疑是个极为有人格魅力的主人,难以想象的宽宥和放任自由,在他手下,人人都可以尽情施展自己的才能。可是,他又是个太过危险强大的主人。
所谓放任,只不过是一种轻视,意味着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在他的眼里,如何处理只看他的心情。
茯神思绪万千的时候,燕无息已经站了起来。
“想像和尚”
燕无息对顾莫问毫无畏惧,甚至隐隐亲近索取的态度,让茯神微微变了脸色。
即便那尾音极轻的声音,并无任何情绪“你们不一样,他是一魂连着幽冥之处的魂灵,琴音咒术可以养魂。你非人非鬼,神魂一样不缺,并不需要养。你想像他一样流畅的说话,就按时喝药,这样你的声带养好了,大约就能承受得住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