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回古代做糕点(4)
一股危机感从心底升起,梦中的最后一幕与现实重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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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曙光微亮,叶昕就将药材都整理打包好,用旧麻布扎成一个包裹,又找到一块布巾将脸遮严实,顺着山林小道去往山脚下的县城。
昨夜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县城的石板路上积了不少小水洼。
清凉空气中仍余淡淡水汽,被晨曦一照,袅袅如薄烟。
临街两排店铺已有大半都打开门板做起了生意,铺门口悬挂的幡子在晨风中轻舞漫扬。整条街瞧着很是繁华。
叶昕抬头看了眼闪着金光的朝阳,估摸现在应该是早上六点多。
沿街已有不少推着板车贩货的货郎,也有不少背着行囊行色匆匆的旅人。
古人可真是勤劳啊……叶昕一边在心中感叹,一边留意着街边的药铺。
街上有些妙龄女子也带着面纱或幂篱,鲜少有像叶昕这般男子也带面巾的。
故而时不时有人回头朝他望来,叶昕只当那些好奇打量他的视线不存在,无视得彻底。
没走多久,一家门面颇为气派的药舍映入他眼帘。
叶昕没有马上进去,而是站在这家名为“慈仁药舍”的店铺前,稍微观望了一阵。
只见其内药柜成排,柜格合计约莫能有上千个。跑堂的伙计衣着干净整洁,笑容可掬,看样子这家药舍规模不小,经营得很不错,想来应该不太会坑他。
叶昕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有位年轻的伙计笑脸相迎:“这位客官,想买些什么?”
“呃……我这儿有些药材,不知你们店收不收?”
伙计一听他是来卖药而非买药的,却没变脸,嘴角仍旧扬着,道:“收啊。我们开店做生意的,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叶昕一见这伙计居然这么具有服务精神,暗自松了口气,也不避讳店前人多,直接将包袱打开来,给伙计看他带来的药材。
小伙计见了那些药材,两眼直放光,立刻唤来掌柜的,与叶昕议价。
叶昕本身不懂药材,但他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并没和掌柜费多少口舌。仅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叶昕就与掌柜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
等叶昕走后,店铺伙计和掌柜躲在药舍的一扇半开的窗户旁嘀咕道:“掌柜的,咱们只给他三千个钱收这些药材,他日后要是知道自己吃亏了,会不会再找上门来?这些药材泡制得都很好,而且其中还有一支野参呢。”
矮胖的掌柜瞪起那双精明的小眼睛:“三千个钱怎么了?我原本只打算给他两千钱呢。这人一看就是外地来的。人生地不熟,就算知道我们欺他,又能奈我何?再说我账册上记的可是一万钱。我们又没给他写条子,日后他若来讨要少了的钱,那也是口说无凭!”
伙计立刻笑眯眯地拍掌柜马屁道:“掌柜您真厉害,我还有得学呢。”
掌柜敲了一下伙计的头,给他手里悄悄塞过去两百钱:“啧。你嘴巴紧点。我也不会漏了你的好处。”
路过窗下的叶昕正好将这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全乎。
站在窗下愣了几秒,叶昕摇摇头,苦笑着离开了。看来就算表面光鲜亮丽,也不一定靠谱啊。坑起人来套路玩得很遛嘛!
拍了拍身上鼓鼓的钱袋子,叶昕一直提着的心暂时落下,有了闲情去欣赏这异世古街的风采。
此时朝阳已完全升起,金灿灿的阳光自东方洒落,将沿街两旁敞开大门迎客的店铺照得透亮。
街面尚算宽敞,即便有挑着担子的货郎与旅人在街边行走,容下四辆马车并行也是轻而易举。
站在街入口遥望,整条街市闹而不乱,井然有序。
粮食铺、油铺、盐铺、衣铺、酒楼、书馆……
叶昕踏着晨光,兴冲冲的将这条街来回逛了两遍,却没能找到一家类似于房屋中介的铺子。他记得明朝这类专门做中介人生意的店铺称之为“牙行”,可是这儿似乎没有这种行当。
有了之前在药舍的教训,叶昕也不敢在路上随便逮人就问了。毕竟人生地不熟,欺生的事在哪儿都有。
腹中咕咕作响,还是先买点早点垫垫饥再做谋划吧。
找做生意的货郎买点东西,再打听事情应该会容易很多。
叶昕自从下山以后,脸上一直裹着一块布巾。刚才药舍人多,所以叶昕没敢摘。眼下要找人单独问事,总不好一直蒙着脸,摘下来才显得更有诚意些。
前后左右张望一番,见离自己十几步的地方有个卖饼子的小哥瞧着挺面善,于是叶昕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小哥,你这饼子真香,怎么卖的?”
陆诚忙了大半个上午,趁着没人的空档,赶紧取下腰间的水囊喝水。
前几日白天总是阴雨绵绵,赶脚的旅人不如晴天多,害的他的饼子总要拖到很晚才能卖光。
今日天公作美放了晴,旅人多了,顾客自然也多了。
陆诚又是给碳炉添火、又是揉面做饼,一直从辰时忙到接近巳时,才抽出点空来歇息一刻。
听到又有顾客上门买饼,陆诚灌了两口水便匆匆将塞子又塞回水囊内。
转头刚想笑脸相迎,待看清客人容貌时,陆诚立时呆了。
脑中嗡然一响,眼前一花,仿佛世间凡俗皆在那一瞬褪去颜色,耳旁所有嘈杂亦在那一瞬消失,四周阒然一片,唯留眼前一人伫立。
陆诚呆呆望着来人,只觉眼前之人胜却这春日繁花似锦。
何谓一人能令百花失色?何谓国色倾城夺人心魄?陆诚以前不晓得,但今日之后,恐怕毕生难忘了。
“小哥?”叶昕见这浓眉方脸的少年盯着自己直接傻了眼,只好再唤了他一声。
“咳咳咳咳……”仿若被召回出窍的三魂七魄,陆诚回过神来,直接一口气噎在喉头,背过身就是一阵猛咳,险些上不来气。
叶昕立在原地,有些无辜地等他缓过来:“对不起……”
陆诚直起腰板,一边努力调整呼吸一边摆手道:“对不住、对不住。”连着说了好几句“对不住”,他才吭哧半晌,红着俊脸磕磕巴巴说道:“你、你、你要买我的饼子吗?”
叶昕对他露出善意的笑容,点点头说:“是。请给我两块。”
陆诚脸上的红晕越来越浓,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一、一册面饼三十钱,你、你只买两块的话,是、十个钱。”
这一块饼子又宽又厚,就算成年男子一块吃下去也能吃饱,而且还是用纯麦做的,光冲这原料及大小,十个钱能买两块,并不贵。叶昕果断付了钱。
叶昕当然知道这小哥面对自己为什么会脸红。因为自己这张脸的容貌,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貌比潘安、颜如宋玉了吧。
原本以为形容“男生女相、面若好妇”这种词,只会在书本中见到,没想到现在的自己,恰好应了这个词。
男人若是长得太漂亮,未必是件好事。这儿又不像是魏晋那种刷脸的时代,也不知道这张脸在这地方,会不会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叶昕前身只能算长得干净的中等相貌,眼下逼不得已换了张绝色美人脸,也是极不习惯。所以他在下山之前,才用布巾将自己的脸遮了个严实。
勉强压下心中不安,见小哥对着自己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叶昕尴尬地笑笑,从怀里摸出钱袋,取了十个钱给他:“小哥,我想和你打听点事。”
☆、5.逼嫁
陆诚将饼子用油纸包了递给叶昕:“何事?”
叶昕有些苦恼地说道:“我想在这附近租个房子,最好离县集的中心街近点。你知道哪里有能租房子的地方吗?或者能有个中人介绍也行。”
陆诚一听叶昕说想租房,双眸一亮,也不磕巴了,问:“租房子?谁住?要多大的?”
叶昕见那小哥双眼发亮,心知他一定知道附近有租房子的:“就我一人住,一间就够了。”
陆诚歪着头想了想,说:“你说的那种中人,这儿没有。但我家正好有间空屋,就与这条玉春街隔两条街。你如若不嫌弃,我就租给你。一个月收你三百钱。”
叶昕听了高兴地搓了搓手。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他都乐得快笑出声来了。他只想顺便问问有没有租房中介,居然一问就能问到房东这儿。原本以为今晚要住客栈的,这回倒是省了不少事!
“行啊。我不挑,只要屋子干净,采光好就行。”
“我那屋子朝南,采光必然好。肯定干净的,我阿母和我妹妹每天都收拾。”陆诚卖了饼子,又意外地出租了房子有了多余的进项,喜得整个脸都放光了。“你着急瞧房吗?”
“不急。今日能让我去看就行。”
“好。那等我卖完这四册饼子,可以带你去看看。”
三百钱的价格真是良心价了。他刚才随便问了几家店铺,店铺告诉他这边民居的租价怎么也要四百到六百钱。叶昕琢磨着先跟去看看房子如何,要是好他今天就定下来。看这小哥单纯耿直,叶昕也不觉得他会坑自己。
事情暂时敲定,叶昕趁着没别的顾客过来,便与这小哥聊了几句。
小哥名叫陆诚,年方十七,是本地人,家中还有母亲和一个妹妹。
从陆诚的口中,叶昕得知他父亲刚过世不久。之前为了给久病的父亲医病,陆诚家花了不少钱,还欠了亲戚朋友的债。
现在他家生活拮据,所以才将家里多出的一间空屋租给叶昕补贴家用。
叶昕本来性子就随和,陆诚心性又单纯,彼此都觉投缘。两人聊了几句后,很快便熟络起来。
陆诚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饼子又香又软。叶昕只等了三个小时不到,陆诚便把四册蒸饼卖了个精光。将摊子稍微收拾了一番,陆诚便带着叶昕一起往家走。
“你这饼子卖得很不错啊。为何不多做一点儿卖呢?”叶昕算了算陆诚饼子的销量。按照他这种卖法,一天怎么也能卖个九、十册饼子了。可他现在每天只卖六、七册饼,着实太过保守。
陆诚与叶昕相处了小半日,已不再会磕巴了。
听叶昕这么问,只得苦笑道:“我也想多卖些。但现在米粮太贵,做多卖不掉,我怕放在家里坏了。饼子搁到第二天,就不如第一天的香了,会更难卖。若想早早卖出去,只能贱卖。那样容易亏本。而且旅人多是上半日出行,到得下半日,人流没那么大,销量自然不如上半日好。”
叶昕点点头。原想问他如此一天下来能挣多少钱,可他们才刚认识他就打听人家收入,这样似乎不妥。叶昕想了想,还是将话咽回了肚子里。
陆诚带着叶昕穿过两条小巷,绕过一座木桥,不一会儿便到了一处宅院密集处。不同于刚才中心街道的高楼林立,这一片房屋大多是低矮的平房。
不论是屋舍结构还是房椽与门面,都与刚才叶昕在街市边看见的那些房舍相去甚远。
这些大概就是这里的平民住宅区了。叶昕想。
陆诚走在前面,到了巷子深处的一户院落前,见那黑木门半掩着,便推门而入:“阿母,宜儿,我回来了。”
叶昕跟着陆诚前后脚进了门,还未站定,便见一老一少两名女子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叶昕乍一见到这阵势,吓得差点贴在墙上。怎么了这是?哭得这么惨烈,难道是家里死人了吗?那租房子的事儿很可能要黄了吧?
要真黄了,叶昕都要估计自己今天头顶有乌鸦在飞了。卖药被坑了那么多钱,到了晚上还得想办法找客栈。稍微定了定神,叶昕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弄明白眼前这家人到底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