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刀在手(种田)(2)
银子会越用也少,替二姐置办份嫁妆花了一半,在这镇上租房子安身,给三姐准备嫁妆又花了不少,最终爷爷故去做白事后就一贫如洗了。
想想这个时代,阶级如此严苛,像他这种罪人之后,虽然侥幸没有下狱或流放,但在罪名没有洗脱之前是别想再进一步,读书不能考试,习武不能晋升,唯有安分守己,老实过日子这一条路,别被上位者记起来。
是以找份工作便迫在眉睫,总得先养活自己吧。
反正迥然一身,做什么都行。
他会的也就拿这把刀,既然在人身上不行,那给畜生下手总不会有罪吧?
潜意识里,陆瑾还是不希望将前世的这份手艺丢下。
不过还别说,做手术医生谁手里没解剖过尸体,杀过几只实验动物,鸡鸭猪是最没有压力的。
而且为了追求完美细致,各个器官组织,分离起来更是讲究分毫不差。
是以别看陆瑾年纪小,这杀猪杀得也颇为美感,内脏,皮肉,胫骨解地是干干净净,一目了然,根本就没什么浪费的,连二次加工都省略了。
庖丁解牛盖是如此。
年节将至,忙碌了一年的劳动人民终于可以在这个时候喘口气,省吃俭用下也愿意小小地奢侈一把,是以杀猪宰羊这个时候是最多的。
陆瑾年纪不大,可已经是乡镇上有名的屠夫,来请他掌刀的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预约了。
无他,就是浪费少,解得干净。
又按照惯例,除了给陆瑾杀猪的工钱,主人家还得送一两条肉做添头,陆小哥光棍一条,拿的就比别人少,就冲这点来邀请他的就比别的屠夫多。
再者杀猪本是血腥的场景,可看陆瑾杀猪不知怎的就有一种美感,少年本就是清秀,拿起的刀子也小,可就是利利索索地下刀不带犹豫的,猪身上没有多余的口子,痛苦挣扎都少。
陆瑾每一次杀猪,里里外外围了好多人,里面还时不时地传出叫好声,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卖艺杂耍呢。
这两天陆瑾早出晚归,天天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手上沾满血腥,不过收获也颇丰,家里搁置的肉已经不少了。
幸好天气冷,在这没有冰箱的时代,也不太容易坏。
今天杀完也就消停了,是以陆瑾回来的比平时晚一些,已经披星戴月。
不过他看到自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影,手臂上挽着个包袱,因为天气冷,时不时地呵着气,看身形……
“三姐?”
门口的身影一顿,回过了头。
“阿瑾。”柔和的声音传来,果然是陆瑾的三姐陆瑶,五年前嫁给了同镇的梁秀才。
陆瑾慢悠悠的步子立刻加快,赶紧开了门,一边念叨:“都说了手里拿把钥匙,我要是不在,三姐你自己进屋就是了,天气这么冷,冻着了怎么办?”他点了油灯,屋里顿时亮堂了些,“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他寻了个竹筐将猪肉放下,又找出炉子,添了炭,点上火。
“都是大小伙子了,一般人家都已经讨了媳妇,我怎么能再拿你屋子的钥匙。”陆瑶看他忙碌着,垂下的脸微微抬起,忍不住扯出一点笑容,很是欣慰,“阿瑾,今天你回来的晚了。”
这么说那至少得有半个时辰,陆瑾摇了摇头,待烟气消散,就将炉子搁到了陆瑶的面前,“今日最后一日,有一户人家硬要我杀猪,所以耽搁了,姐,烤烤。”
陆瑶将手臂上的包袱放下,却没有伸出手,而是笑眯眯地对陆瑾招招手,“过来,好像又长高了不少,我给你做了两件棉袄,你试试看,若是短了,我还可以再改改。”
“多不好意思呀。”陆瑾挠了挠头,不过还是乖乖地走过去,看着陆瑶将包袱打开,里面是叠地整整齐齐的两件袄子,一件藏青,一件灰白,光看看就觉得很暖和,针脚又密实,可见花功夫。
“很费眼睛吧,姐,你自己有没有做新衣服,女孩子这个年纪要穿的好看才行。”
闻言陆瑶噗嗤地一笑,“我都成亲的人了,穿那么好看做什么,没得让人笑话,说不安分。”她取出棉袄打开来,往陆瑾身上比了比,说:“幸好尺寸放宽了些,不然就不够大了,阿瑾,今年你身量拔高了好多。”
才二十的年纪呀,后世的姑娘才刚大学呢,各个花枝招展。这个时代他三姐都已经成亲五年了,身上的衣服颜色暗沉,看起来生生老了好几岁。
陆瑾穿上试了试,感觉特别温暖,忍不住感慨道:“有姐姐真好,像娘一样。”
说起娘,陆瑶的手上一顿,陆夫人在陆瑾出生时难产而死的,陆瑾没见过她,可陆瑶却已经三岁了,娘的温柔她体会过。
“大姐远在京城,二姐虽近些,可车马也得走三天,只有我离你最近,自然得照顾你。”陆瑶接过陆瑾换下的衣裳,叠起来,她背过身幽幽地说,“阿瑾,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姐姐替你相看,你要是成亲了,有了媳妇照顾,我也能安心,可以向爹娘交代了。”
“我不成亲,这样不是挺好的嘛,媳妇太麻烦,我一个人自在惯了。”上一世陆瑾就是个单身汉,凭本事单的身,一点也不想找个人绑住自己,这回也一样。
然而这次陆瑶却没像之前那样劝了几句便算了,而是忽然转过身,严厉地说:“不行,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你是陆家的香火,合该延绵子嗣。否则爹娘在泉下也不得安宁,没有看顾好你,我死了都没脸下去见他们!过了年我就去找媒婆,你都十八了,该顶立门户!”
陆瑾怔了怔,他家三姐向来怜惜他一个人孤苦,从来不说重话,今日里连“死了”这话都说出来了……他狐疑地凑近陆瑶细看她的脸,却见陆瑶立刻侧了脸,眼神闪烁。
油灯昏暗,陆瑾皱了皱眉,忽然将握住三姐的肩膀,让她看向自己。
冬日里寒冷,陆瑶包裹地严严实实的,可走进这屋子连头巾都没摘下,便有些奇怪了。
“阿瑾,你干什么……”
陆瑾立刻扯下了陆瑶的头巾,顿时眼睛眯起来,脸色黑如锅底,扬起声音道:“他又打你了?”
额头上一道发紫的痕迹斜插入耳角,虽然没有出血,可已经红肿了,边上还有一些细碎的擦痕,可见是撞上什么带角的硬物。
“唉,没,别……阿瑾……”陆瑶要侧过头,却被弟弟强行地固定住。
陆瑾危险地说:“脸颊还是肿的,有个巴掌印,几天了吧?”他又握住陆瑶的手,那手一只缩在袖子里,他撩起来,手腕上一个明显的青色指痕,再加上手……
“就是被逐出京城,爷爷也不让你干重活,你的手怎么粗成这样,秀才和主簿的家里,就是这样?”
指尖红肿,可见是冻的,手掌粗糙干裂,是干粗活导致。
“阿瑾……”陆瑶的眼睛顿时红了起来,眼泪不争气地往下落。
“怪我,怪我,是我太粗心了。”陆瑾自责道,“每次见面,你都说好,我也就没放在心上,都没仔细看看姐姐,那混蛋,后来都有对你动手是不是?”
眼看着一股戾气从陆瑾的眼中而起,陆瑶赶紧收回了手,将袖子放下,拿起头巾遮挡起额头的伤口说:“不是,他这次没考好,所以喝了点酒,不是有心的。阿瑾,这事你别管了,我没事。”
“这也叫没事!”
“我走了,你回来的太晚,等你太久,我得回去了,你好好的,过了年就给你相看姑娘,啊。”陆瑶垂下头,打开门慌里慌张地就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凌乱地显示着陆瑶内心,连门也未关上。
陆瑾闭了闭眼睛,将心中的怒气压下,才慢慢地走到门口。他没有关上门,而是走到街上,看着梁秀才家的方向,却冷不防看到他的三姐就站在街口,似乎在发呆,听到他的脚步声,才低头匆匆离去。
当夜,陆瑾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捉虫哦
第3章 心酸的三姐
第二天一早,陆瑾穿上新衣,从家里的竹篮子挑出几条好肉,又上街买了些好布料,便向梁家走去。
这水桥县是个大县,读书人多,有功名的也多,光进士就出了好几位,秀才就更不用说了,不需要数。
梁家在当地不过一般人家,主要是梁主簿在衙门里有一两分薄面,所以家境还不错,当然相比起遭难的陆家,已经好上太多,陆瑶那个时候算高嫁了。
所以刚开始陆瑾到梁家做客的时候,总能遭到一两个白眼,特别是梁夫人,看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总觉得他来上门就是打秋风的,结果最后奚落的话都会落在陆瑶身上。
时间久了,陆瑾也就知道了,为了让姐姐少受些非议,他能不上门便不上门。后来做了屠夫,手里有了些钱,每次来看姐姐,他必定尽量多带些东西来。
“你来就来了,这些东西就别带,攒着点钱,给你娶个好点的媳妇。”
今日见到陆瑾,陆瑶既是高兴又有些担心。这个弟弟别看平时说话少,对人也和和气气的,可要是犯起拧来,谁也劝不了。
当初为了那一套疡医工具,硬生生地扯着脖子跟爹和爷爷闹了一个月,直到后者同意为止,这次来真怕他跟梁秀才算账。
陆瑶自己受委屈些没关系,可关系到弟弟,她就不能不多想了。
她已经有些后悔,昨日里为什么不再忍一忍,等伤口好些了再去看弟弟。可是她知道,她就是因为忍不住,才跑出去喘口气,那个时候若不是还有陆瑾,或许也已了无牵挂。
经过一晚上思考,陆瑾已经冷静下来了,怒意和戾气都被他压在心底,所以说起来话还算平静。
他说:“姐夫呢?这个时候书院应该已经停了吧?”
陆瑶想起丈夫,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说:“昨日回来的晚,他还在休息,你……别去找他了。”
陆瑾看向她,此刻她的眼睛里带着恳求。
陆瑾握了握拳头,缓缓地点头,“好。”
若是后世,这个时候,不用说,一定拉着陆瑶去离婚,这种男人还能留着过年?告他家暴,让他牢底坐穿!让他赔偿,倾家荡产!
可是这个时代,对女子本就极大不公,丈夫若是打死了妻子,也判不了多少罪。若是休书或哪怕和离,从夫家离开的女子定会陷入非议之中,娘家若是不收留,下场更是惨淡。
所以他一定要跟陆瑶谈谈,他一点也不介意养姐姐到老。
“三姐,我们说说话吧。”
陆瑶看着弟弟,起身将房门关了。
“哎,这是怎么了,门关那么紧,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不能敞亮着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