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凰(75)
谢司涉武功尚可,齐熬却半点功夫也不会,前方局势有些混乱,吴泓景还心心念念着他们,自然是半点闪失也不能有。
谢司涉明白吴亥意思,点头称是。
在美人面前,谢司涉是无比的听话,这可比燕燎的拳头管用太多了。
燕燎知道谢司涉这臭毛病,眼前局面捉急,也没想地太多,嘱咐了齐熬一句多加小心,便准备和吴亥、司马殷一同进去王府。
青州府衙百来号人包围着火海中的王府,司马宗、司马愉,以及一些下人家仆,都被推到火势尚未波及到的、离王府正门十分接近的前院。
吕和顺看到往日冤家如此狼狈,心情不可谓不好。
用手捋着胡子,吕和顺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得意:“郡王啊郡王,您说您是多么想不开,大好的荣华富贵不能满足你吗?好好地作什么,联合漠北反王?”
司马宗头昏眼花,摇摇欲倒,一声不吭。
他往日里再怎么自得,如今也是被困在火场前,被一圈刀枪包围着,周围躺在地上的家将遗体都在告诉他:大事不妙了。
没有实权的土霸王徒有其表,大事不妙,也只能六神无主。
反而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霸王司马愉,嘴都被扇烂了,口里塞着块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破布,还要挣扎着“呜呜”两声,似乎是抗拒,似乎是反驳。
司马愉是害怕的,他眼睛通红,先前的假哭和后来的吓哭,把他眼睛泡的又红又肿;不谈可怜的眼睛,最惨的是一张脸,本来司马愉的脸就长得圆润,被一通耳光扇过后,直接肿成了桃子。
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敢摇头“呜呜”。
“有这么个老子,我以为小子定是顽劣不成器的,没想到啊,这怕地都快抖成筛子了,眼睛都红成兔子了,还想吭声呢?”吴泓景好笑,伸手拽住司马愉的头发,拉高他的脸,望着这双躲闪的眼睛,冷笑说:“把他杀了,省得以后生事。”
吕和顺一惊:“真…真杀啊?”
好歹是皇室血脉,就这么杀了?
吴泓景瞥他:“真杀,动手。”
吕和顺:“……”
这是要让我的人来杀皇胄啊!
司马宗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看得比命还要重,如今听着烧他府邸的人还说要杀他儿子,突然就疯癫了,也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猛然挣开钳固着他的两个兵士,冲着吕和顺扑了上去。
司马宗这一扑宛如泰山压顶,吕和顺没有预料,直接被扑倒在地,摔了个眼冒金星。
吕和顺大喊:“快点!把谋反逆贼擒拿!要是挣扎…挣扎…”
吴泓景笑笑:“吕大人怕什么呀,这火势这么大,几个逆贼宁死不降,不小心被烧死了,有什么奇怪的?”
吕和顺一呆:还是吴二公子聪明!
吴泓景却奇怪的很:“本公子都把火放得这样大了,还不能把逃走的小郡主引回来吗?”
他这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兵刃交接的声音,包围王府的兵士好像是和谁打起来了。
吴泓景立刻寒声吩咐:“吕和顺,快点让都尉把青州守军调过来!”
“什么?”吕和顺都惊了,“为何要调守军?”
府衙的兵士不够吗?竟然还要派都尉拿兵符调城外守军??
吴泓景咬牙:“是我大意了,既然我能逃得出来,他们没准也能。”
一想到燕燎和吴亥两人合作,能够把大哥的十二地支都砍杀殆尽,吴泓景根本不敢掉以轻心。
见吕和顺还傻着,吴泓景瞪他:“快点走了!磨蹭什么!”
吕和顺一个激灵,看着吴泓景拽住司马愉转身就要往火海方向走,他都傻了:“这…前面打起来了是没错,可后面烧起来了呀,二公子您往哪儿去呢?”
吴泓景阴沉一笑:“你当世人都像你这般愚蠢吗?”
第64章 失去与等
吴泓景又不是第一次干烧人家府邸的事了,琅琊王府偌大, 他留了偏门, 让一些兵士好好看住偏门。
多点心思总是没错的, 这不, 派上用场了吧。
也不管前面打斗的究竟是不是燕燎, 反正让人拉扯起司马宗父子二人,吴泓景带着和吕和顺一干官吏直接往偏门而出,遁了。
只是水火无情,哪有那么好控制, 火情早就往偏门蔓延, 从偏门遁出,一群人蹭了个灰头土脸,汗流浃背。
吕和顺:“……”
吴二公子这是在…逃?是在逃吧!
这火急火燎的, 分明是在逃窜啊!他府衙近两百的兵士呢, 得来了多少人才让吴二公子急成这样?
吴泓景不多做停留,直接了当:“走,本公子同你一道,你亲自去领兵。”
吕和顺寻思着问:“二公子,王府怎么办?”
“王府?不用管,今夜本公子要他们全部葬身火海。”吴泓景一手拍上司马愉的头:“一个不留。”
吕和顺:“……”
——
说实话司马殷在真正和这么多人交上手后, 才醒悟过来自己确实是冲动了。双拳难敌四脚,古人诚不欺人也。
司马殷善用的是鞭法,鞭法灵活,远近皆可优势, 但奈何对方人数实在太多了。司马殷额角逐渐生出了冷汗,正着急应敌中,一把通红的长刀从旁侧挑了进来,两把枪锋被搓开,持枪的人已经软软倒向地上,司马殷被一只手拉到了身后。
“吴亥,你照料她。”
放下话后,燕燎身形微闪,从容不迫进了人群。
这人是从左侧过来的,司马殷转头…左侧的所有人都已经被他解决了。
司马殷:“……”
若不是高墙中火光太过耀眼,司马殷都会怀疑这黑衣青年是不是能够隐没进黑暗里?
他的身法实在太快了,迅疾如风似的;出手又实在太过于干净利落了,没有一丝多余累赘的动作,手起、刀落,真正的快准狠。
司马殷甚至忍不住腹诽,在这么快的刀下,怕是连痛楚都来不及感知到,呼吸就已经停止了吧?
司马殷是觉得这人身手不错,可真正目睹到这人就提着手中一把腰刀,纵横于百十人间还能悍勇如厮,她才知道,原来琅琊郡、原来青州,是这么狭小的地方。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可以一人穿行在百人中,游刃有余。
吴亥走近司马殷身边,淡淡说:“他对敌时,每每先想到的不是敌人多还是少,而是战局上有没有自己人。”
燕世子是一定要护着所有他在意的人的,牢牢把人护在身后,不允许他们受到一丁点外来的伤害。
攥着手心,吴亥眸子里的光又暗又冰,还有些自嘲。
正因为燕世子性格如此热烈,善恶纯粹至极,喜恶清晰好辨,吴亥才更加地痛恨他。
痛恨他不如是个疯子,不如是个暴君。可他偏偏不是,他偏偏对身边的人都好极了。
那些比自己更差的、比自己更卑贱的,燕世子都可以宽容以待,唯独在面对自己时,时好时坏,喜怒无常地毫不讲道理。
只有自己,在燕世子眼里就像是一团烂泥,也只有自己,被那双桀骜又锐利的眼眸,恶狠狠地、真切地厌恶了十年。
吴亥怎么能不恨他?
司马殷被燕燎的强悍折服了,半是仰慕半是惊悚:“确实,这个人…简直像是生来就属于厮杀,若是有人误入了他的领域…反而是打扰了他吧。”
生来就属于厮杀吗?
吴亥的眼睛本来黏在燕燎身上,听了司马殷这话,忍不住垂下眼睑勾起一抹温和笑意:“是的,且他还可以杀去更远。”
司马殷有些不敢确定,呐呐问:“他是谁?”
吴亥:“漠北燕王。”
“原来是燕王,原来,是燕王。”司马殷收起软鞭,佩服地心服口服。
司马殷又问吴亥:“你…是从漠北过来的琅琊郡吗?”
吴亥很坦诚:“是。”
司马殷面上古怪起来:“你怎么去的漠北?”
吴亥一指燕燎:“他让人接我过去的。”
司马殷:“……”
虽然司马殷不太信宴席上吴泓景的那些话,但…怎么说呢,她现在忍不住心生猜疑。
吴亥淡淡看着司马殷:“到王府了,郡主还想问什么,我一一作答。”
身份暴露后,吴亥首先做的不是圆谎,也不是急着解释开脱,而是等人来问。
吴亥一点也不着急不慌张,很淡然自若,完全就是:你若是问,我就说。
当然,至于到底要怎么说,那就要看问的是什么了。
所以在司马殷面前,他好像还是那个温润有礼的吴濯,虽然神秘,但怎么看也不像存着什么坏心思。
司马殷舒了一口气,毕竟是个庶子,姑苏王室那边…真正的富可敌国,贵胄满门,想必,他是有难处的。
司马殷说:“等救完火我再慢慢问你。”
前方刀枪止戈,还站立着的就只剩下燕燎一人。
燕燎浑身气势凌厉又肃杀,将手中火燕刀狠狠一挥,甩下刀尖最后的绯红,污着一身浓厚血腥味,顶着灼灼火光归来了,灿耀如火。
吴亥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耀眼啊…你看看他,明明杀了那么多人,浑身污溅得那么脏,为什么眼底的光还是这么亮?又亮又干净,傲然磊落,正气凛然。哪像自己……
司马殷迎上去一步:“燕王,没受伤吧?”
燕燎一愣,寒刀归鞘,哑声说:“没有,这些人还伤不到我的。”
司马殷仰慕燕燎的强大,今日若不是燕燎,她恐怕只能眼睁睁看着家宅毁之一炬了。双手抱拳,司马殷恭恭敬敬行礼:“多谢燕王侠义相救!”